自己的儿子没怎么照顾,如今倒是要忙着照顾别人的孩子了。
其实梁王身边也不缺照顾他的人,只不过不亲自照料,贾谊总觉得不放心。
不亲眼看到梁王病愈,贾谊心中难安。
一连数日,贾谊衣不解带,时时留在梁王身边照料。
贾谊的努力日见成效,梁王在他的照顾下逐渐恢复。
“师父,这段时间辛苦您了,现在我也快好了,您不必留在这陪我,回家休息吧。”
梁王体谅贾谊辛苦,想让他回去。
但是贾谊可不放心将刚刚有起色的病人交给别人照顾。
“没事,师父不累。”
贾谊人在梁国,依旧没有忘记体察政事,居安思危。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匈奴强盛,时常侵犯大汉边疆。
汉朝建立已有二十余年,大多沿袭秦律,法规制度不够严明。
诸侯王权力日益膨胀,封地面积超过应有的规章制度,从而萌生觊觎之心。
野心成长到一定程度,也就生了谋逆之事,不然淮南王和济北王也不会因为谋反被诛灭。
出于这个缘故,贾谊多次上疏陈述政事。
众人皆醉我独醒,贾谊对如今的局势有着清醒的认证。
向汉文帝进言的人都说天下安宁,民生安乐,君主圣明,国泰民安。
但是贾谊并不这样认为。
匈奴进犯尚未平定,何谈天下安定?
贾谊认为大汉朝国泰民安的人,不是愚昧无知,就是阿谀奉承之辈,他们根本不了解国家的局势。
当今国家的局势,就如一个人将火种放在堆积的木柴下面,他自己是睡在木柴上。
在火还没有燃烧起来的时候,那个人认为这是安宁的地方。
但是一旦这火烧起来,必是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国制混乱,诸侯王可以在自己的封国实行不同的法度律令,有太多不合理的现象,本末倒置,首位冲突,哪里能算得上是国家治理有方?
诸侯国过于强大,势必会造成诸侯王与天子相互对立。
若真到了诸侯王势力割据威胁到长安,那就一切都晚了。
为臣者屡遭祸害,为君者不免忧伤。
淮南王刘长聚集反贼谋反,自称东帝。
济北王刘兴居举兵进犯荥阳,兵败被诛。
吴王刘濞也同样有谋逆之心,他抗拒朝廷法度被人告发。
现在汉文帝正是春秋鼎盛,行为得宜,没有过错,德行兼备,对诸侯王施以仁德,他们尚且如此。
更何况最强大的诸侯,权力要比他们大上十倍。
虽然这样,天下还是比较安定。
这是因为强大的诸侯国,他们的国君年纪还小,朝廷派去的太傅、丞相还掌控政事。
等过几年,那些诸侯王到了加冠成人的年纪。
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诸侯王日渐强大,而那些太傅、丞相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
诸侯王有机会安插自己的亲信,身边又无人约束,那将来,效仿淮南王、济北王的人必定不在少数。
真到了那时,就算是尧舜在世,也未必能做到天下安定。
关系疏远的诸侯王未变安定,关系亲近的诸侯王也未必不会作乱。
野心勃勃的诸侯王有了强大的势力,势必犯上。
日中必熭,操刀必割。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想要安治之道顺利稳妥推行,要及早行动,趁着当今的有利时机,改乱为治。
屠牛坦一早晨宰了十二头牛,屠刀的锋刃却没有变钝,这还是因为他是顺着肉的肌理下刀。
等碰到胯骨、大腿骨的地方,就不是用砍刀就用斧头去砍了。
仁义恩厚如同君王的利刃,权势、法制好比是君王的砍刀、斧头。
如今的诸侯王好比是胯骨、大腿骨这些难收拾的骨头,如果放弃砍刀、斧头不用,而是要用刀刃去硬碰,那刀子最后不是出了缺口,就是被折断。
高祖时,淮阴侯韩信势力最大,最先反叛。
而后韩王信依靠匈奴的力量叛乱,贯高、陈狶、彭越、黥布、卢绾等人相机谋反。
长沙王仅有贰万五千封户,却对汉朝最忠心,不只是因为性情与人不同,也是由于形势。
若是从前让樊哙、郦商、周勃、灌婴占据几十个城池为王,现在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作恶而亡国。
假如让韩信、彭越之流只是做彻候,到现在也是可能得以保全的。
想让天下的诸侯王都忠心归附大汉,最好是让他们像长沙王那样。
想让臣下最后没有韩信那样的下场,最好是让他们像樊哙、郦商那样。
想让天下安定,最好是多多建立诸侯国削弱他们的势力。
诸侯王的国土小,没有谋反的实力,就不会有叛乱的恶念。
这样一来,天下的局势就如同一个人的身体使用手臂,手臂使用手指一样,不会不听指挥。
诸侯王不敢有反叛的想法,如同辐条聚向车轮一样,忠心耿耿归顺天子。
百姓们会知道自己能安居乐业,也知道君主的英明。
贾谊觉得应当分割土地,确立制度。
将齐、楚、赵三个王国分成若干个候国,让齐王、楚王、赵王的子孙全都依次受封于先人的封地,一直到分尽为止。
对于梁国,燕国也是如此。
那些封地多而子孙少的,也分成若干个侯国,暂时先空着搁置起来,等到他们的子孙出生以后,再封他为候。
被削除诸侯国的封地,就替他们调整侯国所在地区,等到要封他的子孙去别的地方的时候,就按候国应有的户数予以补偿。
天子不沾诸侯王的土地人口,只是为了天下安定。
分封土地的制度一旦确定,宗室子弟一定会考虑如何保住自己的统治。
臣子没有背叛的念头,天子没有讨伐的想法,天下人都会知道君主的仁德。
遵守法令,推行政令。
百姓向善,臣子忠诚。
即使将来是立一个小小孩童做皇帝,天下也会很安定。
届时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明、廉、仁、义、圣五项功业也就圆满了。
当今天下的局势就像是一个人得了腿脚浮肿的病,他的小腿肿得差不多跟腰一样粗,脚趾中的像大腿。
平时连伸展自如都做不到,一两个指头抽搐,浑身无所依赖。
如果丧失了现在的机会不及时医治,时间久了,也就成了难以医治的顽症。
即使以后有扁鹊那样的神医,也是会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