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还能做个啥
刘备奔出营门,只见那一帮车夫早已骑着马儿狂奔而去,生怕落在后背被人逮住。
抢夺军粮形同谋反,被抓住那就是夷三族的重罪。
刘坎那厮一马当先,全忘记了刘备还在后面没马可骑,逃命之快不愧是山贼出身。
唯有甘霖骑在马背上在原地打转,急得满脸通红。
刘备又气又怒,他原本还去指望这些人搬运粮食,用来嫁祸高阳,原来没一个能靠得住。
而且他们居然都不来接应一下自己,真是枉做了人!
最后居然还是这个仅见过一次的小子讲义气,一个人在这里等他。
刘备跑到甘霖身边,却听他急得乱叫,抓着马鬃两脚乱踢:“驾!驾!怎么不跑!”
刘备一股老血差点背过气,感情这家伙不是在等他,而是根本不会骑马!
这时候刘备也顾不上计较,一跃翻上马背,与甘霖同乘绝尘而去。
这一次可是失算了,刘备低估了山字营,以为凭着他返璞归真的演技,足矣骗到十车军粮。
没想到山字营坐吃山空,早把军粮贪了个干净,岂会允许旁人捅破这个窟窿?
没有军粮就没有证物,他原本想好的计划眼看就要落空,说不定还要引火烧身,这一把赌大了。
刘备心头急转,眼下只有釜底抽薪,抢先一步干掉高阳,高干二人,给他来个死无对证,事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打定主意,刘备策马朝着高阳的住所而去。
经过城南集市,此刻却正是早市时分,小商小贩驾着马车摆弄货物,早起的人们忙着购买今天的物资用度。
本来就狭窄的街道被车马人流堵的水泄不通,刘备骑在马上不得前进一步,只急得顿足捶胸。
眼看前进无望,刘备只好舍弃马匹,钻入街市里的胡同小道。
现在刘备是在和时间赛跑,晚到一步被山字营抓到高阳,那一切都就完了。
甘霖看刘备落马而去,急叫:“刘大哥我怎么办,我不会骑马!”
“下来牵着走,找个地方藏起来。”刘备嘱咐一句,也不管他听到听不到。
刘备熟知地形,在胡同里一边狂奔一边暗骂自己糊涂,居然没有考虑到集市拥堵的情况,早知道走城北官道,也远不了多少,骑马总比自己步行快的多。
等到高阳住所时,刘备已经浑身湿透,喘了两口气,打算杀进去结果了高阳那厮,却见院门忽然打开。
高阳苟着腰与一人走了出来,满脸谄媚的笑容。
另一人衣着华丽,三层下巴上长着一撮黄毛,圆滚的身体走起路来活像一个滚动的肉球。
“阿叔可还满意?”高阳满脸隐晦的笑容。
“汁多柔媚香甜可口,你小子这次办的不错!”肉球咧开大嘴,一口黄牙呲在外面,似乎回味无穷。
“那是自然,这小妮子我盯了好久,专门给阿叔物色的。”
“行了,我知道你的功劳,待我回去跟县正大人商量一下,给你个肥缺!”
“阿叔这次可别又忘了,侄儿等你的消息。”高阳连忙表态,生怕又是一次竹篮打水。
刘备躲在墙角,听闻这肉球就是县正的主簿,居然还是高阳的族叔,难怪他如此猖狂。
听他们的对话,就知道一定又在搞祸害人的烂事,心头怒火更加炙热,正要杀将出去,把这两个败类给除了,却见远处两骑飞奔而至。
一名衙役腰挂朴刀翻身下马道:“主簿大人不好了,山字营来了百十骑兵,把县衙给围了,让你交出高阳和粮食!”
“什么粮食,你小子又给我惹了什么事?”高主簿指着高阳喝问。
“阿叔我冤枉啊,我一直给你守门,哪里有空去招惹他们?”高阳也是一头雾水。
“你赶紧给我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先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高主簿不相信一帮泥腿子兵能搞出什么事,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衙役却附耳道:“主簿大人不带高阳吗?我看山字营来势汹汹,只怕是来者不善!”
高主簿看了高阳一眼,有心抓了他去,但想起这厮很是乖巧顺心,昨晚出工出力犹在眼前,可不能过河拆桥说翻脸就翻脸。
“无妨,我倒要看看山字营那帮匹夫想要干什么!”
说罢,肥大的身体倒也敏捷,砰一声弹到了去马背上,与另一名衙役奔往县衙。
高阳见剩下的一名衙役将要离去,忙追上去塞了两株钱,笑问:“兄弟辛苦了,不知山字营为什么要拿我?”
衙役收了钱财,自然好说话的很:“我劝你赶紧逃命,听山字营说他们被人抢了一仓粮食,贼人自称是高主簿的亲戚高阳,我只知道这些,你好自为之吧。”
高阳如遭五雷轰顶,这抢夺兵粮的事就是给他十个胆也不能干。
而且他与山字营的兵油子有过不少交集,因此知道这些人贪得无厌,只怕兵粮早被他们贪污一空,还用人去抢?
想到这里,高阳浑身冷汗直流,这帮人只怕是想要找人背锅!
急忙返回屋里,取了衣服钱财便想逃命。
一转身,却见刘备手持长剑,杀气腾腾站在门口,不由得魂飞魄散。
他昨日打砸刘家,一直心里惴惴难安,害怕刘备前来寻仇,这才请来高主簿为他坐镇做主,没想到刘备昨日不来,今天却来了。
高阳也不迟疑,一个鱼跃从内屋夺窗而逃。
刘备知道当务之急便是杀了高阳灭口,见他翻窗逃命,急忙紧追,却见榻上一名女子一丝不挂,赤裸的身上污秽不堪,呆滞的双目凝视着房梁,如同尸体一般。
刘备恨得咬牙,这畜牲果然没有干人事。
将床幔一剑斩落,盖在女子的身上,为她保留一丝尊严。
又生怕高阳跑了,提剑往后屋直追。
到了后屋院外,见高阳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匹马,此刻正骑在马背上准备逃跑。
刘备大急,眼见身前树梢低垂,左手借力徒地跃起三丈,直扑高阳身后。
但高阳策马扬鞭,已如利箭般窜了出去。
刘备终究慢了一步,长剑只砍断了半截马尾。
刘备落地也不稍停,奋起直追,奈何人又岂能胜过马,没几步便不见了高阳踪迹。
这时一人一骑转了过来,却是刘昊收到刘坎的消息,唯恐刘备出师不利,前来接应。
“哥哥杀了高阳那厮了吗?”
“快把马给我,你去城南集市控制住高干,别让他露面。”刘备不由分说把刘昊拽下马,此刻他顾不上解释太多。
“啊!这...”
刘昊云里雾里,不知道刘备为何强闯兵营,之后却又来杀高阳,早知道按照自己的法子,直接干掉高氏兄弟,岂不干脆?
刘备策马追出长街,却哪里还有高阳的影子!
这时他思绪急转,盘算高阳若想逃命只能往南,只要在幽州,他这个被缉拿的人就没有立锥之地,南边冀州此时民情汹涌,眼看大乱将起,或可保一时性命。
刘备沿官道向南追踪,没多久果然见高阳正在一处商铺购买干粮。
高阳也是机警,远远看到刘备追来,也不付钱,抓了两把干粮塞在怀里掉头就跑。
店主气的破口大骂:“直娘贼,你还我干粮!”
刘备在后面紧追不舍,一时也追不上,气的只在后面大骂:“高阳小贼,有胆下马与我决一死战!”
高阳哪里理他,只拼命奔逃。
一队骑兵从一侧游弋而出,喝问:“高阳何在?”
刘备眼前一亮,这些人皆是山字营的装束,想来都是为追捕高阳而来。
“前方骑马的就是!”刘备高声呼喊,只要追得高阳,自己完全可以趁乱取他性命,到时还能领到一个见义勇为,帮忙追捕逃犯的功劳。
高阳闻声肝胆皆裂,他手上犯事太多,即便知道军粮只是与他无关,却也不敢就此俯首就擒,万一到时候秋后算账,他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当即慌不择路,朝着去南城逃命。
但南城门也属山字营驻守,早就安排了拒马关卡,守门兵丁增了数倍。
高阳被堵在城门,后有追兵前无去路,一时心灰意冷,下面趴在地上乞求饶命。
“我投降,别杀我!”
刘备大急,万一高阳被抓回去对质,自己冒名顶替的事可就败露了。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过去杀了高阳,也不过是寻仇的罪名。
但是高阳此刻已经被山字营团团围住,刘备有哪里近得去身,只好在外围打转寻找时机。
“你便是高阳?”山字营一军官问道。
“正是小人!”高阳趴在地上,不敢稍动一下。
“你抢夺军粮,当夷三族,你可知罪?”
“我冤枉啊,我昨夜一直在家,家叔高主簿可为我作证!”
高阳情绪激动,急忙爬起身来为自己辩解。
话音未落,突然胸前一凉,一把长戟刺穿去了高阳的胸膛,鲜血汩汩流出,高阳张着嘴再说不出一句话。
“贼人高阳聚众抢夺军粮,居然还敢反抗拒捕,奉令就地处决!”
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刘备预料之外,他没想到束手就擒的高阳居然直接被处决了,连必要的审问都没有。
事情隐隐透着一股怪异。
“壮士助我缉拿要犯,他日必当重谢!”山字营军官对刘备客套了两句。
“不敢,为国除贼乃是小民份内之事。”刘备也是高风亮节,一席话说的冠冕堂皇。
这时的刘备已经理清了思绪,一个清晰的脉络在脑海里快速形成。
原来山字营被闯之后,城外溜马的将领迅速收到了飞鸽传信。回来之后紧急谋划,知道粮仓空空的事情已经外露。
当即将计就计,派大军围了县衙,控诉县正指使主簿派人抢夺军粮,致使军粮被人抢夺一空。
县正岂能吃这个冤枉亏,急忙召回高主簿对质。
山字营当然也不能让他如愿,说什么也得把这个锅给他背稳了,一边围困县衙,一边派骑兵劫杀高主簿和高阳,无论如何也要坐实这个罪名。
否则贪墨军粮的事一旦查下来,所有山字营军官将领都要掉脑袋。
事到如此他们又岂会给高阳辩解的机会?就算高主簿身为官吏,只怕此时也是凶多吉少。
刘备计划疏漏百出,却暗中如有神助,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刘备心中感慨,还记挂着高干那边,看着高阳的尸体被抬走之后,便掉头赶往集市。
集市没有找到高干,就连刘昊也不知去了哪里。
回到刘府已是晌午时分,一进门就听见小豆芽杀猪般的哭叫:“阿娘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尤氏在一旁劝解:“姐姐息怒,小孩子家顽皮,却当不得事!”
窦氏手里拿着藤条,追着满院飞奔的小豆芽咒骂:“这孽障气死我了,今日我不打死她!”
小豆芽一见刘备进来,像是遇到了救星,扑在刘备身上,抱着刘备的大腿哭道:“你婆娘要杀人了,快把她休了吧!”
刘备哭笑不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窦氏怒发冲冠的样子,只怕这祖宗闯的祸不小。
刘备把小豆芽挡在身后,对怒气冲冲的窦氏道:“怎么了?生这么大气?”
窦氏眼睛一红:“你家祖宗一把火把人家祠堂给烧了!”
刘备大吃一惊,这时候的宗祠非同小可,供奉着刘氏宗族的列祖列宗,是家族昌盛的象征。
烧祠堂就算被打死也不为过,这祸闯得可真不小。
“没有,我就烧了一片幔布!”
小豆芽据理力争。
“怎么你还准备烧干净吗?”窦氏气不打一处来,作势欲打。
刘备连忙挡住,劝道:“算了,烧都烧了,打她也于事无补。”
“你就惯她,等他日捅破了天,你也能护着她才好!”窦氏把藤条一扔,气的两眼通红。
“这事我来处理,可见过德然?”刘备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想要妥善处理还需要刘昊帮忙。
“他一回来就被大爷叫走了,这会还在正厅。”尤氏在后面说话。
“大爷怎么说?”刘备问。
尤氏捂着嘴笑道:“大爷气的一句话没说,只怕你去了也要挨骂!”
“骂死他,叫他整天就惯着这个孽障!”窦氏背着身也不回头的怒嗔。
刘备干笑两声,摸着小豆芽的头嘱咐:“往后可要听话,再闯祸谁也救不了你!”
把小豆芽交给窦氏,刘备硬着头皮走到正厅门口。
听得厅内刘元起异常愤怒,声音震得门窗嗡嗡作响:“这点事你都干不好,你还能做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