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郡,郡守府中。
张显祚与蒙恬跪坐在一个火炉面前,两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酒气,面色酡红。
“大将军,崇德现在出息了啊…”张显祚艳羡地咂了咂嘴,赞叹道。
上次见蒙崇德的时候,那小子可是厉害得很。单在众人面前冲他爹破口大骂,便有十数次之多。为此,蒙恬还颇为郁闷地找他谈话。那一夜,蒙恬絮絮叨叨说了个通宵,直气的捶胸顿足。
可现在,崇德却像变了个人一般。不说霹雳车的厉害,单说那个日晷(秦时用来测量时间的东西,与表相似。)一样的指南针,结构简单,居然能分辨出东南西北,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这小家伙年纪轻轻,就凭自己的能耐做了内史将军。相较而言,他那个饱读诗书的儿子,反倒显得庸碌了…
“嘿嘿…嘿嘿嘿嘿…”此话入耳,蒙恬不由憨笑起来。仰头猛灌一口酒,颇为自豪地道:“那是…那是!崇德身上流着蒙家的血,日后定能光耀门楣!”
“唉…我们家那混账小子,若能及得上崇德一半,我便无憾了…”张显祚叹了口气,也灌一口酒,脸色愈发酡红。
“小张,告诉你一个秘密…”蒙恬有些迷醉,一提蒙崇德有出息了,他心中便是有些飘飘然起来。再不顾什么形象,自得道:“其实崇德能有如今的出息,主要还是我蒙恬教子有方…上回在咸阳你可是见过,当时崇德的品行还有些叛逆…”
“嗯…你等我一下!”张显祚认真地点了点头,忙站起身,从桌上取了毛笔竹卷回来,这才道:“大将军,说得慢些,我记一下…”
“嘿嘿…说起教育儿子,我蒙恬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想让儿子有出息,首先你得知道他在想什么…”蒙恬抚了抚胡须,仰起头,一副高人风范。
“蒙大将军,大事不好了!”王离匆忙跑进府中,冲着蒙恬半跪于地,急道:“崇德被匈奴害死了!”
“区区匈奴,我根本就…”蒙恬本还想接着吹牛逼,此话入耳,顿时大怒。大踏步冲去,扯着王离的衣领,大喝道:“王八蛋,你说什么?”
“是真的…”王离被扯得胸口发闷,忙将手中半截破棉袄递过去:“匈奴不知从哪得知了我们打造霹雳车的方位,今天上午,一个叫㺩苜的匈奴将领率领五百骑兵,突然对庞先锋所部发起突袭。只留下十几具尸体,剩下的十多人,包括蒙崇德,全都消失了!”
“什么???”蒙恬嗔目欲裂,随手将王离甩到地上,颤抖握着那半截破棉袄,久久不言。
这件破棉袄,是他爷爷蒙敖当年逃荒时穿过的。一大摊血液将之染红,那断开处,明显是被撕裂的!!
“啊啊啊啊!!他奶奶的…王八羔子!!!不杀此子,我蒙恬誓不为人!!!”
愤怒的咆哮声在整个郡守府中响彻,久久回荡。
与此同时,上谷郡中。
十几个麻袋被匈奴丢垃圾般甩到地上,麻绳被之解开,露出十几个脑袋。
刺眼阳光,照得蒙崇德双眸虚眯了一下。他迅速冷静下来,警惕地观察周围。
“你们…谁叫蒙崇德?”中年男人负手而立,用鼻孔看着这些被俘的蒙家军。话音不大,却不怒自威。
此人,正是匈奴首领,冒顿单于。
他早已派㺩苜顺暗道去渔阳郡打探过,自然知道这响车是一个叫蒙崇德的家伙发明的。
“放…”柱子刚想破口大骂,便猛然听得耳畔响起更加难听的谩骂。
蒙崇德艰难地在地上蠕动几下,扯着脖子大喊:“蒙崇德就是个王八蛋!他强迫我们没日没夜地砍树,食不果腹不说,隔三差五还要被那混世魔王暴打!那混账东西狗仗人势!禽兽不如!恶贯满盈!忘恩负义!阴险狡诈!贼眉鼠眼!爱慕虚荣!财迷心窍!好吃懒做!离经叛道!绵里藏针!穷形极相!伟大的冒顿单于啊,您今天杀了他,将我们从那个十恶不赦的王八蛋手中救赎…我等,感恩不尽…感恩不尽!!只求能追随在大单于鞍前马后,略效锦薄之力…”
蒙崇德这厮,几乎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骂人成语全都用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蒙崇德跟他有杀父之仇。
一众蒙家军表情愈发古怪起来,却都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你说…蒙崇德已经死了?”冒顿眼眸微眯,蹲下身来,紧盯着蒙崇德的双眸,似乎能够洞悉人心一般。
“是啊,蒙崇德那畜生王八蛋作恶多端,此番定是遭了天谴,被伟大的草原勇士射成了刺猬!”蒙崇德这厮却骂的大义凛然,根本看不出丝毫破绽。
这特么都是前世被老师逼出来的。作业本天天忘带,不会花式说谎怎么行?
“㺩苜,他说的可是真的?”眼见蒙崇德骂的如此解恨,冒顿却是信了三分。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对㺩苜道。
“是,今天我射死了十几头秦猪,没准蒙崇德真的死了。”㺩苜应声道。
“嗯…”冒顿轻轻点头,又道:“你们秦人,除了蒙崇德之外,还有人会造霹雳车吗?”
霹雳车的杀伤力他见识到了,恐怖如斯。若秦人有那东西在手,他好不容易才拿下的上谷郡便形同虚设。
“自然是有,蒙崇德那个畜生临死前留了张霹雳车的图纸。如今他虽死了,有那图纸在,秦人依旧能生产霹雳车出来。”蒙崇德没有丝毫犹豫,答道。
开什么玩笑,冒顿这厮根本就是个冷血屠夫,连自己亲爹都敢杀。若他得知秦人没了霹雳车,那还留着他们这十几个累赘做什么?
“哦?”冒顿闻言脸色果然变得不大好看,思忖片刻,道:“你们会制造霹雳车吗?”
“在下看过蒙崇德生前留下的霹雳车图纸,如果伟大的冒顿单于信任在下的话,在下愿意试一试!”
“你这秦人,倒是识时务。今日开始,便为我效力吧。对了,你叫什么?”冒顿闻言轻点了点头,极为隐晦地向㺩苜扫了一眼。㺩苜会意,手掌一挥,匈奴们便立刻将弯刀收回刀鞘。
看来这几个秦猪留着还有用…
“回伟大的冒顿单于,在下叫蒙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