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国乃是兖州的门户所在,而陈留城则是重中之重,所以这城门、城墙格外的高大坚实,看起来足以抵挡任何强攻。
城门前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有装饰华美的马车,徒步行走的升斗小民,一头白脸小驴夹在人流中分外显眼,驴背上驮着一名身穿绛蓝色衣袍的男子,容颜清朗俊秀,只是脸色淡白,眉心似是郁结着一股病意。
白脸小驴后面厮跟着一个小厮,青衣短打,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地转,驴儿踱步缓行,在距离城门数丈之远停了下来,颇有几分令行禁止的意味。
青衣小厮正是郭小五,他一边捶打着肩膀,一边抱怨道:“家主是让你回家呢,这倒好,越跑越远,来这陈留城做什么?”
“郭小五,你嘟嘟囔囔的在说什么?”蓝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一路上尽是你骑着驴儿,我这少主给你牵驴探路,你还想怎样?”
郭小五早知这位少主的脾性,回嘴道:“这还不是你仗着少主的身份,威逼于我,就没有见过你这种主子,赶路不好好赶路,偏偏往乡野山地里钻。”
郭嘉掏出一把类似于折扇的物品,轻轻敲在小厮的脑袋上,淡笑道:“你这小厮懂什么,本少主这叫观察山川地形!”
“莫非少主你想攻下兖州...”郭小五。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闭嘴。
郭嘉淡然一笑道:“你倒是机灵,不然今天我便要损失一名恶仆了。”
郭小五偷偷朝城门口瞥一眼,见两名守卫在乐呵呵谈天论地呢,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心中暗骂一句:两个懒蛋。
“郭小五暗地里骂人,是一种不好的行为。”郭嘉神色泰然地说道。
“这...这你都知道?”郭小五先是诧异,后神色如常,他已经习惯自家少主这种看透人心的本领。
郭嘉没有回答,他抬眼望着巍峨坚固的城门,乌黑的头发挽一个小结绑着蓝色帻巾,随风荡起,荡落了几根碎发,覆盖着他光洁的额头,眼眸中透露出饱经世事的沧桑和超脱世俗的透彻。
“少主你莫非是犯痴了?”郭小五虽然这么问,但是心中还是极为关切,急忙说道,“就快到城中了,今天可以好好歇歇。”
“郭小五!”郭嘉嘴角掠过一丝恼怒,“你安静一会死吗...我好不容易生出一番大感慨,准备作一篇赋...这下好了,全让你搅没了!”
郭小五自知理亏闭口不言,但是心中暗道:“您生出的感慨,怕是城中那家的酒好喝!”
“郭小五,你再在暗地里翻动你那小心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郭嘉声音清亮道,“驴儿,走!”
白脸小驴特给郭嘉面子,让停便停,让走便走,这又让郭小五起了嫉妒心,之前他骑小驴时,后者恨不得将他颠下来,不过他万万不敢在心中诽谤,这一人一驴都不是省油的灯!
山阳郡昌邑城的外城中驻扎着三千守军,这便是昌邑城的全部兵力,这些兵卒中有两千人,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共设有六名曲长,各自统领五百人。
蒙壮便是一名曲长,相比其他五名曲长,他的资历虽老,但是没有突出的才能,之所以能成为曲长,乃是因为他是山阳太守的亲信,曹操在兖州的根基不深,不得不用一些兖州本地人,以安抚人心。
曹操领军开拔之后,六名曲长自发地聚在一起,蒙壮半躺在地上歪着头,粗嗓门格外震耳:“诸位,你们可知曹州牧将昌邑城的守军,全部交给了曹铭统领。”
蒙壮的死党费任跳出来道:“曹铭是何许人物?我怎么不知道曹家还有这号人?”
“不过是一稚子少年,文不成武不就,你不知道也正常。”蒙壮不屑一顾地说道。
滕尤长叹一口气,阴阳怪气地说道:“从军十年,到头来反倒是位居一个娃娃之下,也不知是吾等太过无用,还是娃娃背景深厚。”
“吾等职位高低是小事,只是苦了兄弟们,要被不识兵法之人害惨喽。”邱思随声附和道。
坐在一旁的袁深,听到这四人言语带刺攻击主帅,忍不住想要理论两句,却被庄厚拦住,庄厚微微摇头,示意袁深不要强出头。
气氛沉默片刻,蒙壮四人肆无忌惮的攻击曹铭,甚至编了一些小道消息,玷污曹铭的名声。
袁深实在忍不住问道:“曹公既然将昌邑城交给曹都尉辖管,说明曹都尉有过人之处,尔等在背后中伤主帅,岂是男儿所为,岂是下属所为?”
“呦,总有些不开眼的家伙,新主人还没到,便急着摇尾乞怜!”滕尤冷嘲热讽道。
“你...你说什么?”袁深脸色煞白气急道。
“我说你是曹铭的一条狗啊!”滕尤双眼一眯道。
铛,铿锵!袁深拔出佩刀,厉声道:“滕尤,你的嘴巴最好干净点!”
滕尤也不是善辈,拔出佩剑与袁深针锋相对:“袁深,某怕你不成?你敢动手吗?”
“你...你...”袁深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便要上前与滕尤搏命,被庄厚死死拉住。
滕尤举着剑,冷言道:“咬人的狗不叫,你这狗当的可不称职!”此言是故意激怒袁深,他和蒙壮等四人,都是兖州刘岱的老部下,素日里作威作福惯了,饮酒作乐肆无忌惮。
谁成想曹操入主兖州之后,说什么体恤民情,下达了禁酒令,还不准许在他们这些下级军官搜刮钱财,这已经严重侵犯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向来对曹操不满。
而袁深、庄厚二人,是跟随曹操辗转作战的老兵,在军中摸打滚爬多年,负伤累累,立下不少功劳,可以说真刀真剑拼到曲长之位的。
“庄厚,你别拦我!”袁深想要挣脱,奈何庄厚力大。
“袁深,曹公军纪严明,禁止军中斗殴,你和滕尤搏斗,如果兵卒们看到后会作何感想?”庄厚苦言相劝道。
袁深虽然非常愤怒,但是知道庄厚说的不无道理,只能强压怒火,愤愤离去。
待袁深、庄厚离开之后,滕尤邀功道:“蒙兄,你看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那袁深连个屁都不敢放,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邱思、费任闻言哈哈大笑,两个土包子而已,岂能和他们并立,所以几人平日里没少刁难袁深、庄厚二人,今日袁深愤怒而去,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消遣罢了。
蒙壮冷哼一声道:“不够,滕尤啊滕尤,我教了你多少次,能动手就别那么多废话,你要是能逼得袁深出手,我就有缘由,让赵太守撤去他俩的曲长之职。”
滕尤俯首帖耳道:“蒙兄,教训的是,下次我一定让那袁深吃不了兜着走,撤掉他的曲长!”
费任阴恻恻地说道:“不仅如此,要将袁深、庄厚他们两个搞的家破人亡,那袁深有一个妹妹,长得着实是水灵,不知道蒙兄是否感兴趣。”费任曾向袁深提起要纳他妹妹为妾,袁深父母早逝,从小和妹妹相依为命,自然不肯定让妹妹嫁给费任这种人,所以断然拒绝,自此费任记恨在心。
蒙壮不屑地说道:“贫贱之家的女子,能有几分颜色,我可没有兴趣,费任你若是喜欢,到时候我做主,将她赏赐于你。”
费任闻言大喜道:“多谢蒙兄成全,吾自当效死命。”
蒙壮粗眉毛上挑道:“明日那姓曹的就要来军营中进行交接,该怎么做你们可清楚?”
邱思谄媚地说道:“保证让他见不到我们一兵一卒,让他知道这兖州,可不是他们姓曹的说了算。”
“没错,也该咱们弟兄出头,给姓曹的一个下马威。”滕尤摩拳擦掌道。
蒙壮点点头道:“赵太守那边已经交代下来了,无论发生什么都有他撑腰,你们有什么花样,尽管对付那姓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