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宗城,目前黄巾军的大本营。
张角躺在软塌之上面色惨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天意如此,人力终究不能挽回。
广宗城还没破,但他张角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张角已经感觉到了自己时日无多。
掏出怀中的太平清领书,张角默默凝视一眼。
这本书他看过无数次,他曾以为自己已经被这部书领悟地十分透彻,但今日他才发现,他领悟的还是太浅,连自己的命数都没有算清,何来黄天当立?
如今的黄巾军已然败落在即,南方神上使张曼成已然身亡,南阳黄巾被屠戮一空;
北方黑山军张牛角也已经授首,剩下张燕苦苦支撑;
广宗城也被官军紧紧包围,虽然不愿承认,但黄巾军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我真的错了吗?我要推翻这腐朽的王朝有什么不对?”
张角轻轻开口问道,声音出透露出无尽的疲惫与不甘,但没有人回答他,耳边响起的只有呼啸的北风。
城外投石机轰隆隆的巨响昼夜不停,黄巾众人凄厉的惨叫无时无刻不回响在张角的耳边。
“二弟怎么样了?想必也比这里好不到哪去吧?”
张角心里默默想到这里,终于不再迟疑,伸手把太平清领书扔入火盆之中,看着火苗把书一页一页吞噬,留下一堆灰烬。
张角猛然坐起,中气十足的大吼道:“把三将军、张白骑将军、雷公将军找来!”
等不多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三人推门而入,当先一人正是张角的三弟,人公将军张梁。
“兄长,你的病好了?”
张梁见张角端坐榻上,面色红润,欣喜道。
张角挥手示意张梁不要多言,然后沉声道:“张白骑、雷公听令!”
“末将在!”
“我死之后,尔等当奉三将军为主,若事不可为,当保护三将军突出重围,只是也不要再做这掉脑袋的勾当,寻一地方隐姓埋名,了此一生吧。”
三人闻言大惊,张梁连忙道:“兄长何出此言?你的病不是好了吗?”
张角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望着张梁的眼神里充满着兄长对弟弟的关爱。
伸手抓住张梁的胳膊,张角缓缓道:“这天下终究不是我们的天下,不管做的再多也是惘然,听听外面凄厉的惨叫,这些百姓如果不跟着我们还勉强能活下去,现在呢?我错了,我们错了啊!最后听兄长的一次,别再继续了,无辜的人已经死的够多了。”
张梁并没有看出张角虚弱,反而用力挣脱张角的双手,大吼道:“不可以,兄长你忘记我们的志向了吗?为了万世太平,为了这天下百姓,兄长怎么能放弃?!”
张角的面色涨得通红,喉咙里一阵怪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一头栽倒在软塌之上,双手无力垂下,再无声息。
只是他死不瞑目的双眼仍然死死盯着张梁,但他终究没有听到他想要的那句答复。
黄巾之乱的发起者,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
亡!
……
洛阳,德阳殿。
灵帝刘宏高踞龙椅之上,无精打采,精神萎靡。
大司农张温面色严肃,手持笏板出列道:“启奏陛下,西凉羌胡首领北宫伯玉起兵反叛,劫持凉州督军从事边章与凉州从事韩遂,斩杀金城太守陈懿,众人推举边章为首领,以讨伐宦官为名,入寇三辅。
凉州刺史耿鄙以八百里加急求援,此时凉州局势崩坏,百姓有倒悬之危,臣请陛下发兵镇压叛乱。”
说完,张温不忘斜眼瞟了张让一眼。
刘宏闻言大惊,问道:“眼看蛾贼将要覆灭,凉州却又乱起,如之奈何?”
偷眼掠了袁逢一眼,张温拜道:“臣不才,愿率兵征讨反贼!”
刘宏闻言大喜,道:“朕知卿乃国之柱石,愿为寡人分忧!今拜卿为骠骑将军、假节,率军征讨反贼。”
时董卓因剿匪不利,大败贼手,获罪革职,现是白身。
想起董卓送给自己的金银财宝,张让出言道:“禀陛下,前北中郎将董卓本为凉州人,在羌胡之中积威甚重,可以一用。”
刘宏也不迟疑,道:“封董卓为破虏将军,随军征讨贼寇。”
袁逢深知董卓乃大将军何进之人,张温并无作战经验,若被董卓架空则大大不妙。
当下长身而起,出列道:“禀陛下,执金吾袁滂、荡寇将军周慎俱为军中宿将,反贼势大,可让两人一同征讨。”
刘宏来者不拒,道:“准奏!”
张让心头一跳,冷汗淋漓。
反贼便是以讨伐宦官为名,如今世家更是借机安插心腹外出统兵,妄图掌控天下兵权。
若是让这群世家兵权在握,恐怕大限将至。
当下张让不再迟疑,拜倒御座之前,道:“陛下,如今黄巾未灭,各州匪患丛生,西凉又起反贼,且汉中之地亦有妖道张修大肆传播五斗米教,发展信徒,攻城略地。
朝廷四处用兵,虽已关闭洛阳八关,但京师、三辅之地防御空虚,兵力无几,倘若三辅乱起或贼寇来攻,如之奈何?”
张让话音刚落,朝堂一片哗然。
倒不是觉得张让说得不对,而是他们第一次觉得张让说得太对了。
自黄巾乱起,洛阳也并不是相安无事,相反马元义登高一呼,百姓响应,全城俱是黄巾的情景仿佛还在他们眼前。
虽说被迅速镇压下去,但那时南北两营俱全,此时南北两营精锐官军几乎被抽调一空,如若三辅乱起,后果不堪设想。
刘宏闻言亦大惊失色,问道:“若果如让父所言,则大事不妙,不若先不管凉州反贼,待皇甫爱卿等人平定黄巾贼寇再做打算?”
一丝得色从张让阴不阴阳不阳的面容上一闪而过。
只见他不急不缓的说道:“陛下不可,凉州乃大汉产马之地,岂可不顾?如今之计,不若在西园设置八校尉,招募新兵,日夜操练,进可剿灭天下贼寇,退可保三辅无忧,岂不是一举两得。”
刘宏早有分外戚大将军何进兵权之意,当下大喜道:“善,让父之言真乃老成谋国之策,只是这校尉人选...”
张让心领神会,道:“小黄门蹇硕雄壮异常,颇有武略,冯芳、曹操两人也能征善战,可为校尉。”
张让选的这三人可不是随随便便说的,蹇硕虽为阉宦,但并不在十常侍之列,而是灵帝刘宏的心腹,算是投皇帝的喜好。
由此可见其得宠绝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