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臬在立在大船头,往丘头进发。按照司马懿的要求,他布置了一番。船过项城,再往前就是丘头了。
下流一只快船迎面而来。
来人正是王彧,他带来了王凌愿降的书信。
司马懿命贾充拿出了早就写好的赦书,由王彧带回。
等王彧走了半天,司马懿下达了命令:“德揆,命令全军加紧行军,在明天清早达到丘头。“
于臬接到命令,走出战船外,下达了急行军到丘头的命令。
“明天到了丘头,你须得如此如此。”司马懿对于臬面授机谊。
凌晨,于臬率五万大军,到达了丘头,他刚摆好阵势,一条孤船向大军驶来。船头上立着一位老者,他正在船上不断手搭凉蓬眺望,离战船越来越近。
于臬令三军整肃,一齐吹起了号角。军队的威严如无形的压力,令人气沮!
于臬知道,王凌已经接到了赦书,他仗着和司马懿的交情,要和司马懿见面。
离战船近字,王凌连忙对从人喊道:“快,把我绑起来。”
从人将他绑得严严实实,王凌跪在船头,向主战船大声喊道:“罪臣王凌来迟,请太傅一见!”
司马懿在船中,冷冷地对身边的主簿王韬说道:“你传令给德揆,让他把王太尉接到大船上,好生安顿。”
王韬手执令旗,向战船头的于臬发出了旗语。
于臬见了,率一队军士,也驾着船向王淩迎面驶去,看看近前,于臬大声喊道:“来者可是王太尉?”
“正是罪臣。”王淩依然自缚着跪在船头。
“请上船。”于臬跳上王凌的小船,并自解开他的绑缚,并客气地请他上了自己的大船。
“赦书太尉收到了吗?”于臬问道。
“罪臣已经收到了。所以连夜赶来。这是我带来的符节和印绶,请于将军代为转交。”说完,王凌让王彧将印信呈了上来。
于臬并没有接收,而是说道:“不必了,既然已经收了赦书,这节印就没必要收了。”
本来王凌已经万念俱灰,但司马懿这种态度让他生了一种错觉,他有些庆幸,或许自己放弃反抗倒是明智的,毕竟自己和司马家也算有交情,想必仲达看在他去世的兄长面上不会害我吧。
想到这里,王凌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为了进一步试探司马懿的真实态度,王凌决定向于臬讨要一只小船:“我想去见太傅一面。”
于臬连声应道:“可以可以,他马上备了一只小船。
王凌乘上乘一只小船,试图靠近司马懿的船队,并派人传信:“太傅劳师远征,在下有失远迎,可否登船一叙?”
王淩认为,见到于臬还作不得数,只有亲眼见到司马懿,自己的命运才能最后知晓。
虽然他派人去传话了,但他还是在小船上大声呼喊:“太傅!太傅!”。
小船离司马懿的船越来越近了,终于,他看见司马懿从船中走了出来。王凌兴奋起来,大声喊道:“太傅!罪臣王淩承蒙圣恩,前来谢罪!”
司马懿听报心中冷笑,站在船上一动不动。
离司马懿的船越来越近了。王凌露出了笑容。突然,一艘船上前将王凌的船截住,船上的王韬大声喊道:“太傅有令,不得靠近。”
王凌的笑容定住了,这种态度让他始料未及,司马懿的态度,让他希望的火苗又破灭了。王凌的心如同这清晨的颖水,冰凉冰凉。
这时,江面上出奇地安静,仅有浪涌的声音。
为了缓和这死寂般的氛围,王凌大声喊道:“太傅若想召见我,修书一封即可,何必亲率大军到此?”
司马懿走到船头,冷笑道:“如果不是大军到此,我一封书信能喊你来吗?”
王凌这下听出了司马懿的言外之意:你王凌并非真想归降,只是畏惧我的兵锋罢了。
王凌久经官场,听出司马懿的话意之后,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听令狐愚的鬼话,不信儿子良言相劝,去造什么反?
司马懿早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现在所有的底牌都失去了,自己已经彻底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王凌试图将船向前,早有数名侍卫竖起长戟横架在王淩面前,将他拦在距司马懿十余丈开外。
王淩从幻想中跌回了现实,他知道,自己已必死无疑。
王凌不由得大声喊道:“太傅负我啊!”
司马懿在船头上大声回复道:“我宁愿负卿,也不负国家!”
多么熟悉的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当年曹爽被司马懿承诺只为兵权,不杀自己后,一回到洛阳就被软禁,热汤饼还没有下肚,就被以谋反罪夷三族。曹爽也发出了悲鸣:太傅负我。
接着,贾充带着六百禁兵,将王凌和王广押送返回洛阳。司马懿和于臬继续前行,去寿春收拾残局。
于臬望着被贾充押解远去的王凌,叹了口气!他下令起锚,大船向寿春驶去!
于臬内心五味杂陈。自己的祖父被文帝曹丕陵画至死,但魏明帝对自己却是量才而用。曹爽听信手下谗言对自己多方打压。现在司马懿一飞冲天,自己又翻了身。
自己本想报复害死夏侯威的令狐愚门客,却牵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这样成为帮凶帮司马懿,值吗?行吗?
于臬内心升起一股悲凉。
船到汝阴的时候,贾充派人传话:“王凌想要太傅索要钉棺材的钉子。”
司马懿没有表态,而是看向于臬:“德揆,你说,给还是不给?”
索要棺钉,这是王凌最后一丝希望,如果司马懿给了,王凌肯定会自杀。
于臬为难了。朗声道:“太傅应该早就想到王太尉有此一着了。”
司马懿点了点头,还是问那个问题:“我知道结果了,但我现在问的是你。”
这老狐狸,明明自己想杀人,却还让别人说出来。
于臬道:“现在他的同党还没有全部抓出来,比如楚王,还有令狐愚的那些心腹,何不等——”
司马懿笑了:“德揆,这次你错了。这个棺材钉,必须给。王凌自杀,是他最体面的归宿!这样,我到寿春去,淮南的这些人就不会轻举妄动。”
还没等于臬回答,司马懿转身对王韬说道:“你派人,把棺材钉送给他!”王韬出去了。
船到慎县,扬州刺史诸葛诞,庐江太守文钦,豫州都督毌丘俭、荆州都督王昶等人,已经全部来齐。
王昶第一个表态,要和王凌划清界限:“太傅,王凌身为反叛,却说自己义行,他还想联络下官,下官决没有和他同流和污的意思。特向太傅请罪。”
诸葛诞也连忙说道:“太傅拨乱反正,我早就发现王凌有反情,他在投诚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大魏的事情?”
文钦也拜伏于地:“我相信太傅能够让我大魏兴盛,效命太傅就是对我大魏尽忠。”
毌丘俭道:“没想到王凌以救国为名,计画拥戴楚王,这样如何对得起明皇帝?我绝不允许他进行这种蔑视明皇帝法统的事!”
于臬在边上看着,内心暗暗叹息。内心想道:我受太傅提拔,却又以大魏忠臣自居,万一真的遇到了司马昭弑君的那一天,我该如何应对?
司马懿让王昶和毌丘俭各回防区,并不追穷王昶的罪过。然后和诸葛诞、文钦,坐着战船来到了寿春。
于臬拿出了朝庭的诏书:“命诸葛诞为镇东将军,假节都督扬州诸军事,册封山阳亭侯,文钦为扬州刺史,前将军如故。郑翼为庐江太守。”
这三人生怕司马懿牵连,没想到还升了官,三人一齐谢恩。王凌所部,由诸葛诞统领。
于臬知道,这是司马懿暂时稳住他们而已。
这时,贾充送来了王凌自杀的消息!
王凌的阴谋策划了几乎两年之久,但一朝倾覆,几乎只在顷刻之间。而且还没来得及发动,就失败了。在场诸人,都表现出了震惊。
于臬说道:“太傅从洛阳出兵,到丘头接受王凌投降,只用了六天时间。然后从他押解回惊,再到自杀,也就这几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太傅从出兵,到王凌畏罪自杀,用了不到十天时间。
寿春城内,在座诸人,无不动容:“我等忠于大魏,效忠太傅,绝无二心。”
司马懿对于臬配合演戏相当满意。然后他转过头,捻了捻老须,对贾充说道:“公闾,你说,王凌自尽前说了什么?”
贾充越众而出。说出了经过:
王凌被押到项城,便问:“这是什么地方?”
贾充告诉他:“豫州项城。”
王淩应了一声,继续向颍河岸边眺望。他发现了一座祠堂。
祠堂写着贾逵的名字。王凌和贾逵的关系很好,他这才认出,押送自己的,竟然是贾逵的儿子贾充。
突然,王凌对着岸边的贾逵祠堂放声高呼:“贾梁道,王淩乃大魏忠臣,唯你泉下有知,能明了我一片忠心哪!”
呼喊过后,王凌在当天深夜服毒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