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夏面沉似水看向孔鲋，暗想：“重头戏终于来了！”

　　孔鲋也不等皇帝开口，仓朗朗抽出腰间长剑，朗声道：“此乃先祖圣人遗留下来的君子剑，今日本掌教就以此剑，催动正心剑阵，以此考察陛下是否天命所归。”

　　“儒家弟子，布阵！”

　　立即有六十三个儒家弟子奔到高台之前，都抽出佩剑，展开身形，布下一个剑阵来。

　　加上孔鲋，正好六十四人，这便是八佾正心阵！

　　“请陛下入阵！”孔鲋喊道。

　　周泰叫道：“不是说好文斗的吗？你们布下剑阵，分明是要比武，违背了先前说过的话！况且让陛下孤身一人对付你们六十四人，岂不是以多打少？都说儒家克己复礼，儒家学子都是谦谦君子，这难道就是君子做派？”

　　孔鲋道：“儒家八佾剑阵，以《大学》奥义为纲，以剑招为目，可格物致知，可诚意正心，可修身养性，可齐家治国平天下。”

　　“故而八佾剑阵，可问君子之心，可问圣人之命，上达天听，下通九幽。奸佞小人，暴君昏君，入得此阵，不必刀剑相加，自会有天威降临。”

　　“陛下，此剑阵更看重对阵之人的心性，如果陛下有天命护佑，有仁君心志，自然不必在乎相斗形式，更不必在乎人数多寡。”

　　呵，你儒家就是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横竖怎么说都有理！

　　“陛下，莫要上当！”周泰恳切道。

　　楚夏微微一笑：“无妨。”

　　随即飞身而下，扑入剑阵之中，负手而立。

　　见到皇帝进入儒家八佾剑阵，在场之人都坐不住了，不约而同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目不转睛看了过去。

　　儒家八佾剑阵，名动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但儒家很少会用八佾剑阵来对敌，因为此阵一旦发动，便不死不休。儒家讲究仁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动用八佾剑阵的。

　　故而八佾剑阵名头虽大，亲眼见过的人却很少。

　　今日能亲眼见到此阵，人们自然不愿意错过，更何况对阵之人乃是大秦皇帝，愈发意义非凡。

　　“秦二世能破阵吗？”端木蓉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高渐离道：“秦二世会百步飞剑，武道修为达到七品大圆满境界，又是五品大儒，天下难寻敌手。纵然如此，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这可是孔圣人创建的八佾剑阵啊！”

　　盗跖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倒是希望秦二世能够获胜……呃，你们别误会，我不是吃里扒外，我只是觉得秦二世是公孙玲珑那个肥婆的克星，他要是死了，岂不是便宜了肥婆？”

　　他们三人说着话，儒家弟子已经发动剑阵了。

　　“虑而后能得！”

　　孔鲋口令一下，八列儒家弟子当即由方转圆，像八个陀螺转动，霎时间剑光闪闪，让人眼花缭乱。

　　楚夏只觉得四面八方全是剑光，自己周身上下全被剑光笼罩，他不敢怠慢，当即拔剑在手，施展百步飞剑，刷刷刷连刺八剑。

　　这八剑凝聚着楚夏雄浑的内力，剑气纵横，纵然是铜皮铁骨，也不敢硬扛。

　　孔鲋为了避其锋锐，变招喊道：“静而后能安！”

　　八列弟子随即听令，他们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或两列并为一列，或一列分为两列，互相勾连配合，既化解了楚夏的剑气，又刹那间转守为攻。

　　“八佾剑阵果真了得！”楚夏暗自惊心。

　　交手两个回合，他已经看出剑阵的关窍了。

　　剑阵中的儒家弟子，分为两类，一类腰缠黄带，是为行首。

　　另一类腰缠褐带，在行首的带领下，按照止、定、静、安、虑、得六字要领，共同进退。

　　六十四人如同一人，又如臂使指，仿佛密不通风的铁板，绝无破绽之处！

　　剑阵发动后便如绵绵江水，转瞬间双方已经打斗数十招。

　　在场之人，修为高的看得惊心动魄，修为低的则越来越看不清楚场中情形，只觉得眼里全是人影剑光，头晕花眼。

　　更有甚者，因为修为实在太低，看了一会儿，便觉得心动神摇，几乎晕了过去。

　　“如果感到不适，不要强撑，小心坏了修为根基！”朱令高声提醒，他门下弟子已经有好几人面色惨白，痛苦不堪。

　　盗跖想发表一下看法，却不经意间看到端木蓉僵立住，表情十分复杂，急忙叫道：“钜子，你怎么了？”

　　端木蓉武道修为不高，盗跖以为她心志受了影响。

　　不料端木蓉眼里泛起泪花，轻轻咬着嘴唇道：“多年未曾见过有人施展百步飞剑，今日见到秦二世剑招精妙，神采飞扬，我……我情不自禁想起盖聂大哥来。你们说，秦二世是不是有几分盖聂大哥风采？”

　　端木蓉一双美目，再也无法从楚夏身上挪开了。

　　原来是见景生情……盗跖和高渐离互看一眼，松了一口气。

　　高渐离道：“钜子所言不错，秦二世确实有盖聂剑圣风采！不过秦二世的百步飞剑尚未修炼到巅峰，与剑圣盖聂还有很大的差距，就凭剑招，他是无法突破剑阵的。”

　　“你不是说他是五品大儒吗？用儒家的浩然正气来对付儒家，应该能够破阵吧？”盗跖问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为何秦二世迟迟不肯催动浩然正气，他到底在想什么？”高渐离皱眉道。

　　……

　　场外之人反应各不相同，场中对阵双方无暇旁顾，又各有心思。

　　百招过后，楚夏虽然没有破阵，但凭借着深厚的内力，精妙的剑招，以及暗蛊术鬼魅般的躲闪技巧，倒也不落下风。

　　按照模拟情形，只要楚夏催动浩然正气，他便可以轻轻松松破阵。

　　可楚夏并不想这么做，他另有打算。

　　赢肯定是要赢的，但他想要赢得漂亮，赢得让人无话可说，彻底折服儒家，彻底征服在场所有人！

　　所以楚夏打定主意，他决心周旋下去，消磨孔鲋的耐心，逼迫孔鲋使出浑身解数，而后一举打得他心服口服。

　　“想不到秦二世的武道修为到了这种地步，着实非凡！”孔鲋心头震惊，渐渐有了焦躁之气。

　　今日的文斗，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先是由农家朱令出来指责大秦暴政，引起人们的共鸣，而后再由名家公孙玲珑利用辩论术，质疑秦二世的合法身份，动摇大秦统治根基。

　　最后再由儒家出面，发动八佾剑阵剿杀秦二世，或者重创他，明白告诉世人，秦二世并非天命所归的帝王。

　　这三步环环相扣，步步埋下杀机，相当于一套组合拳，拳拳击向要害。

　　无奈农家和名家都败在了秦二世手里，前两步踏空，压力全堆积在了儒家肩膀上。比起秦二世来，儒家更没有了退路。

　　无论如何，儒家都不能输！

　　而孔鲋身为圣人嫡系后裔，自身又是四品天地大儒，向来自视甚高，却久攻不下，如何不心生焦躁之气呢？

　　“诸子百家的厚望，天下百姓的期待，全在我儒家身上了！”

　　“八佾剑阵虽然困住了秦二世，可也拿他没有法子。而甘泉宫里秦兵无数，他们不会任由皇帝受困的，再拖延下去，势必生乱。”

　　“也罢，且让秦二世见识一下四品天地大儒的手段，让天下英雄见识一下儒家的厉害！”

　　孔鲋想到这里，已然杀机毕现，竖起君子剑指向苍穹，吼道：“儒家弟子孔鲋有请圣人显灵，诛暴秦，杀暴君！”

　　此言一出，只见君子剑剑尖迸射出一道辉煌光芒，直冲云霄。

　　阵中儒家弟子们也都举起长剑，齐声高喊：“儒家弟子有请圣人显灵，诛暴秦，杀暴君！”

　　剑阵中杀气腾腾，冲天而起。霎时间，剑气、杀气搅得风起云涌，天地变色，一团黑沉沉的乌云滚滚而来，笼罩在甘泉宫上空。

　　乌云低垂，似乎要压塌宫殿。

　　乌云中电光窜动，渐渐凝聚一处，蓄积着毁天灭地的能量，随时有可能劈下来。

　　人们惊呼不休，惶恐不安。

　　有人叫道：“八佾剑阵之威，惊世骇俗！”

　　有人则喊道：“孔掌教调动天地之气，施展四品天地大儒的神通，这是要与秦二世殊死一战了！”

　　“快，快些远离剑阵，小心伤及无辜！”

　　周泰急得大喊：“护驾，禁卫军快来护驾！”

　　蒙毅一叠声道：“孔掌教不可鲁莽，万事好商量……”

　　“呀，雷电集聚成形，要劈下来了！”端木蓉花容失色，叫道，“雷电之力，岂是秦二世所能抗衡的？这个世上，恐怕只有毛师哥才能抵挡雷电的轰击，可惜毛师哥不在场……”

　　“终于使出最后的杀招了！” 楚夏长身玉立，狂风卷着他的衣袖，哗哗翻动。

　　他气沉丹田，朗声道：“大秦将士，莫要惊慌，且看朕如何破阵！”

　　继而暗中感知圣贤宫，举起天问剑，扬起头颅，一字一顿道。

　　“朕，大秦二世皇帝扶苏，手持天问剑，向上天发问！”

　　“一问苍天，朕停建阿房宫，终止大兴土木，不仁乎？”

　　“二问苍天，朕诛杀奸臣逆贼，约法三章，无德乎？”

　　“三问苍天，朕招揽贤才，重用贤人，不义乎？”

　　苍天无言，雷霆轰隆。

　　楚夏又慷慨激昂道：“朕身为天子，受命于天，所作所为是对是错，岂能由俗人妄下判断？”

　　“朕既是天子，自然与上天心有感应，朕今日提出天人感应一说，性命全由上天决断，是非功过全由上天定论。”

　　“倘若朕失德，请天降雷霆，当即击杀朕；倘若朕并无过错，还请苍天明鉴！”

　　天人感应一说出口时，顿时天象大变，聚在半空中的乌云猝尔消散，雷电无踪无迹。

　　紧接着，极高的天上似乎裂了一道缝隙，万丈光芒突然从缝隙中浩浩荡荡倾洒而下，笼罩住楚夏。

　　天光渐渐变得柔和，人们仰头看向天空，骤然惊觉天上矗立起一座由彩云组成的拱门，拱门不知有多高，只觉得气象万千，恢弘磅礴。

　　“天门，这是天门，天门打开了！”有人手舞足蹈，如痴如狂叫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