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等周禹费尽心思的编出瞎话来,唐嫣然看着周禹绞尽脑汁,满脸恐慌的模样,自己却先一步心疼不已,暗暗责怪自己顽劣不懂事,只顾得调笑胡闹,不落忍再看周禹内心煎熬,已经把追问‘不是这世间之人’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数十年的百般过往走马观灯地浮现在唐嫣然眼前。
面前之人可是自己的夫君啊,他是何样的人,自己岂能不知,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打紧,只要知道,这是自己今后长相厮守的人,就够了,无论是福是祸,是喜是悲,都有我唐嫣然永远陪伴在夫君身边。
夫君并非世家大族之人,又不甘心屈于世家之下奔走。官场上不能像世家子一样,拉帮结派的互相帮衬,即便出了过错也有挽回的余地。每日如履薄冰,出不得半点纰漏,应对各路外敌内患早已经精疲力尽,常常半夜才能归家,归家后有时脸都没力气洗,径直去往书房,倒头就睡。
怎么能再让夫君因为家庭,因为自己,而费心劳神呢?
唐嫣然拉着周禹缓缓道:“妾身出嫁前,怕无意中冲撞了公婆,特意向夫君打听家中近况,好在夫君怜惜妾身待嫁前心中惊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夫君曾对妾身言说:阿翁名叫周庆东,操的好一手庄稼把事……”
唐嫣然悠悠舒缓的声音娓娓道来,周禹的烦躁的心也渐渐平静了。
至于为什么唐嫣然突然回忆过往,唐嫣然没说,周禹也没提。似乎这件事,就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周禹静静的听着,知道了他的父亲是周庆东,尽管佃户人手足够操持田地,可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下地干农活,闲下来时,经常看着一头老牛出神。老牛早已经下不了地了,走路都会打颤,可老牛吃的是最精致的草料。冬天缺少吃食的时候,其他健壮的牛犊还饿着肚子,可老牛已经慢慢咀嚼着父亲亲手翻晒的嫩草芽儿。牛是重要物资,百姓不可擅自处理,每一年,父亲周庆东总是会找各种借口,不上报官府宰杀,让他和老牛一起慢慢变得更加衰老。
父亲周庆东心中寄托的是周禹的母亲霍秀洁,老牛是母亲的陪嫁物。那时候,老牛和母亲一样年轻而有活力,在周禹12岁时,母亲霍秀洁因病去世了。之后,父亲便时常陪伴着老牛,对老牛说话,说家长里短,说田地亩产,说子女近况。似乎,老牛‘哞哞’的叫唤,是真能听得懂父亲说话一样。每日间,除了躬耕田地,父亲便是陪伴老牛,对家中事物不管不顾,对周禹,也就失了照料。
而周禹,也就是在那时起,专注于习武的。父亲请不起高明的武师,三招两式的,没多久请来的武师就被年幼的周禹打败了。之后,周禹索性自己习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打熬筋骨。说起来,能有如今的技艺,基本上是凭着周禹自身的悟性和努力得来的。
对于母亲,周禹年纪还小,所知不多,唐嫣然自然也是所知甚少。只记得,那时候的母亲,年轻、朝气,每日间都带着笑容,无微不至的照顾周禹。
周禹还有一个哥哥,叫周轩,生的是器宇轩昂,一身浩然之气。相对于专注于武艺的周禹,周轩长于文事,现在应该在郡中读书,拜在儒士赵夫子门下,周轩聪明好学,很受赵夫子赏识,如今举世皆行黄老之术,而周轩能伏案于儒经不解其身,赵夫子也有意将所学倾囊相授。
不过,周禹还有个母亲,是继母。原来是族中父老见父亲周庆东在母亲霍秀洁离世后,整日忧思,怕这样下去人都要废了。便出了个主意,让父亲周庆东续弦,父亲起初坚决不同意,可后来族中尊长都出面了。此时族中长辈地位尊崇,兄弟争夺家产僵持不下,族中尊长都说得上话,相当于古代的法官,连人情带法理一力包办。父亲周庆东拗不过,只得取了现在的杨怡如杨氏。
杨氏样貌甚美,族中倒没应付了事,只为贪图个外人夸赞族中和睦,是真心为周庆东考虑过的。可父亲周庆东依然忧思不改,这么些年来,杨氏一直无出,反倒是把心力转移到家中事物上,家中杂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周轩、周禹兄弟两人,也多承杨氏细心照顾。杨氏应是爱慕父亲周庆东的,否则绝不会甘愿这么多年默默付出,只是,静谧独处时,难免心中黯然。
家中其余的人唐嫣然也各有描述,事无巨细,生怕遗漏了些什么,甚至连吉郎都提到了。
唐嫣然的视角很细致,以一个常年居家的女性目光向周禹详细地描述家中状况。
听着唐嫣然慢条斯理、条理分明的讲述,不知不觉间,2人的距离都近了些。
周禹握着唐嫣然的小手放在手心,唐嫣然羞红脸微微一挣,自然是没有也不愿意挣开的,勉强尽到了少女守礼的本分,便满脸娇羞的由得周禹去了。
对于周禹关心的兄长周轩,唐嫣然所知不多,不知道他在郡中何处就学,那赵夫子又是何人,和各学派有无关系。董仲舒尊儒之事可不远了,听到周轩学的是儒士,周禹不自觉的会多想一点。
反倒是把父亲周庆东的情况描述的细致到了不能再细致的地步,连对此身的父亲完全陌生的周禹,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面色凄苦的老农形象。
可此时的周禹只想撇撇嘴吐槽:糟老头子,有福都不会享。
算了,周轩的事以后问系统去,不急。
老子随身带个系统,还能怕谁?
嗯?系统?(写的太嗨了忘了)都忘了还有系统的事。
周禹暗骂:系统,系统,快给老子死出来。刚刚唐嫣然问我原身家中情况时,你装什么死?我忘了情有可原,毕竟咱们还不熟嘛——你怎么不提醒我。
系统:……
周禹:别装死,说话。
系统:宿主厚颜无耻的程度古今以来世间罕有,已经把本系统震惊的宕机了。
周禹:……
系统:宿主刚刚和唐嫣然聊得不是挺开心的吗?怎么,想起来要给本系统发包喜糖?
周禹:发你大爷的喜糖,别转移话题,你就说刚刚你是不是故意看我笑话的?
系统:那不重要。
周禹:你刚刚看戏看的挺开心的是吧。
系统:那不重要。
周禹:你不是设置了自动回复吧?
系统:那不重要。
周禹:系统你大爷。
系统:那不重……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