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灞心中一阵恼怒——恼的是紫莎达的人怎么这么不靠谱;怒的是邾坛儿竟然深藏不露,匈奴国已经在乌孙国布下了诸如此类随时就可以“一呼百应”的暗哨。
他咬了咬牙,骨头都爆了出来,仿佛也愤怒地恨不得吞了邾坛儿。这时,王冲身为天下第五,视力很好。他突然看见桌子上多了一个纸条。王冲一纵身腾了过去,然后摘下纸条。
“邾某先走一步,有缘再见!”
所有人围上来一看,也都气急败坏,一个个摩拳擦掌,都一个劲儿的放狠话。
周灞的眉头都拧成了川字型,他心中一阵嘀咕:那这个贺兰敖劢到底去了哪?
宗政宙看出了周灞的心思,于是有些试探的说道:“周将军。以我所见,他们有可能从邾坛儿所谓的‘机关’里逃跑了。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将军三思而后行。”
周灞先是微微点头,然后变成重重地点头赞同:“有理。只是这机关又在哪儿?”说着,他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托着手肘,目光在这狭窄的两层楼里面扫过来、扫过去;扫过来、扫过去......
其他人也都在房子周围,把每一个犄角旮旯都翻遍了,然后回到大厅里,对周灞直摇头。周灞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张了张嘴吧,然后提起大枪,寒气逼人的枪尖在烈日下直指刚才打斗的地方:“掘地三尺。”
众将听罢,先是一怔,然后也恍然大悟。于是纷纷掣出兵器,一拥而上,但听“哐!锵!嚓——啦——”一阵翻土的声音持续了一炷香过后,突然,兰亭一声大呼:“这!这!”
周灞迈上前去,果然有一个木板赫然呈现在众人眼中。艾琰二话不说,手中擎剑,把全身上下能用的力气不能用的力气全部灌在了手碗里。他猛然腾空一跃,接着双手捧刀,在烈日的映照下“哗!啦!啪!咔!嚓!”
随着沙尘和木屑咆哮着翻滚起来,二十只眼睛齐刷刷聚焦在木板后面。但见底下深不见底,一片漆黑。要不是太阳光强烈,让众人勉强看清了这个地道大约有一丈多深,和沟沟壑壑的土。
周灞蹲了下来,双手扶着地洞边沿,目不转睛地死死望着地道深处,眉头不禁一皱,牙齿下意识咬住下嘴唇。
过了许久,他才发话道:“那位弟兄敢下去勘查一番?”
话音未落,解庭铭、宗政宙、王冲和周婉晨不约而同地呼喊:“周将军我去!”
周灞把嘴一抿,然后望向其他人,最后一点头:“凡事集思广益,谨慎行事,千万不要出差错。特别要防备机关!”
四个人答应下来后,只见人影一晃,“蹭蹭蹭”纷纷跳下地道。
周灞凝视着他们的背影,过了良久,轻轻而沉闷地说:“其他人,回城。”
“回城?”穆旦有些不可思议地说。
“对。找紫莎达。”周灞还是轻轻地说道。
话音未落,只见艾琰手搭凉棚,顶着强光,眯缝着眼睛,手指远处大呼道:“紫莎达好像来了!”
其他人都纷纷扭过头去,不是嘛!紫莎达重新披上金甲,身后跟了一百来个亲兵卫队,迎风展着一面黑底的大旗——锦华善明诚东恒勇大元帅紫莎达。
不多时,队伍一边驱赶着大片灰尘,一边扬起马鞭,疾驰而来。紫莎达一靠近,就急匆匆甩蹬离鞍下了马,然后从鸟翅环得胜钩上掣出金刀,伴随着仓促地询问,威风凛凛地走了上来:“多谢周将军美言,陛下已让我官复原职。对了,周将军,贼人可曾抓住?”
周灞一听,深深吸了一口气,摇着脑袋:“哎!你的暗线邾坛儿竟然是匈奴国的人。我们正要得手,他却动用机关,将贼人运进地道。我已经派遣几名得力干将,追着地道过去了。”
“啊?!想当年我可是救了邾坛儿一命。他......他竟然恩将仇报!”紫莎达怔住了,带着几分疑问的语气说道。
“那,周将军下一步打算怎么办?”紫莎达缓和了心情,继续奔入正题。
“这......”周灞低下头,心中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试探地问道,“紫元帅管辖平舆郡。那你那里有没有一个叫吕酆的人?”
紫莎达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件事和吕酆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还是缓缓说道:“吕酆。是平舆郡新任郎将。”
“啊?!”周灞大吃一惊,随即喜悦和激动涌上心头,“那我可以去平舆郡拜访吕将军吗?”
紫莎达咧嘴一笑:“当然。只是平舆郡地处偏远,又有常年的战火,更重要的是,平舆郡人口混杂,汉人、本国人、匈奴人都聚集此处。”
周灞一抬手,先是想了想,然后“嘶”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道:“料也无妨。”
正在这时,一个高昂的声音突然由远及近飞了过来,传入所有人的耳中:“王子殿下遇刺!国王命令所有人回城!!!——————”
“啊!”一百多个惊异的呼喊几乎同时响了起来。接着,卫兵们就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紫莎达眼睛都瞪圆了,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后,他一把捂住心口,脖子梗了一下,眉头一拧,然后“扑通”一声背过气去。
统赫郡,东宫。
周灞和其他将领都随着众多看热闹的百姓站在东宫大门外十里,目光凝视着大门。却只看到了一扇紧闭的红漆门和一百来个东宫士兵,围在门前,禁止百姓靠近。
兰亭手中揽着双锤,眼睛瞟着高高的围墙说道:“王子居然偏偏在这个节点遇刺,恐怕是匈奴国的人所为。他们故意拖延我们时间,这......”
周灞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招呼众将从潮水般的人流里挤挤挨挨拔了出去,接着来到红漆大门前面。守卫认得这个是周灞,立马转身作揖道:“周将军。陛下有令,凡非皇室贵族,不得入内。您......这不是为难小人吗!”
周灞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你是东宫的亲卫吧?我想问你几个问题。王子殿下是什么时候薨的?”
“额......有侍卫报信时,就在一炷香之前。听说现在件作验尸过后,应该离发现时间不超过一刻钟。”卫兵一边回忆,一边努力地说着。
周灞微微一蹙眉,随即继续问道:“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这个......小人冒着杀头的风险,透露一点给周将军。”说着,卫兵望望四周,把周灞拉到墙根底下,压低了声音,“件作发现,王子是被弯刀刺死,而且一刀毙命。”
周灞还要多问,卫兵紧紧抿住嘴,然后把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自己无可奉告,周灞才轻轻一叹气,然后朝着空旷一些的巷子里走去。
其他人紧跟而来。艾琰边走边说:“周将军,要不我们去问问我们留在四个城门协助防守的骧夔军夙焜军?”
周灞听到这个提议,砸了咂嘴,说道:“也好。这样,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兰亭,你去问问你的部下,有没有在一炷香之前看到一个可疑的人出城。”
兰亭有些犹豫,为难地说:“这个......出城的人应该很多,这怎么查啊......”
“此言差矣。今日发生了很多事情,四个城门都没有什么人,人们以为今日不宜出城。我们出城时门前一个人也没有。”周灞煞有介事的分析,让兰亭不住点头,于是急匆匆赶往城门。
接着,周灞扭过头对艾琰穆旦说:“我们就在深夜潜入东宫,验尸!”
地道。
四个人在狭窄昏暗、令人窒息的地道里穿梭着。宗政宙和周婉晨负责在前面开路,王冲在中间,解庭铭压阵,正往前走着,突然,宗政宙大呼一声:“前面有三个岔道!脚印在这里就消失了!”
王冲皱皱眉头:“啊?那我们走哪一个?”
周婉晨手提虎头钻金枪冲上前去,分别望了望三个黑魆魆的洞口,分配道:“这样。王冲,你留下来断后。我们三个人分别走其中一个洞口!”
四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片刻的无言过后,立即行动起来——宗政宙走第一个洞口,周婉晨第二个,解庭铭第三个。
单说宗政宙。他手提军刀,点起火把,左手在前,右手背着军刀,如同一道闪电,“嗖嗖嗖”就在后面又几个岔道里毫不犹豫地绕来绕去,两炷香的时间过后,在一个斜坡下面仰望高处,一缕余晖懒洋洋打在土坡上,显得扑朔迷离。
宗政宙嘴角一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先是“呼!——”一声把擦着火花飞舞的火把吹灭,接着以立定跳远最好成绩“蹭!”一声窜到了地面。
地面是一间富丽堂皇、宽敞气派的大屋子,但见钩以写龙,凿以写龙,屋室雕文以写龙,无处不是栩栩如生的龙。但是他并没有被这荣华富贵吸引。反而轻蔑一笑,然后手扶着地板边沿,“刷!”一下跳了上来。
在屋子中央,有一个年轻人,身着黄袍,手中握着一卷书籍,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