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详表周灞和吕酆彻夜长谈,只说三日之后。平舆郡。
今日的平舆郡,和往常一样,又显得有些不一样。烈日依旧喷涌着令人酷暑难耐的火舌,整座城都笼罩于光明中。然而,今日的平舆郡,显得格外繁华——三教九流的人、西域各国的人、汉朝的遗民、甚至许许多多中亚地区的人,都拥堵在了大街小巷。
这种场面周灞还是第一次见过——在统赫郡,单单只看见乌孙国的人了,有几十个其他国家的人就已经了不起了,因为林森达对于不友好或者一般般的国家都持有十二分警惕。
正当他站在驿馆的最高层眺望人山人海的大道时,明锐地察觉到一匹流星快马在人群里一边扬鞭飞驰,一边招呼百姓:“闪开闪开!闪开!”
周灞一下就锁定了这个目标,一看他身着黑袍,就知道是紫莎达的爪牙,于是急忙“蹭蹭蹭!”几步跑下楼,刚迈出门槛,就见那人迎面走来,看见周灞后,二话不说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行色匆匆地说:“周将军,这时紫元帅让我交给您的。最近听说匈奴国要从平舆郡下手,主力军发兵二十万,还有东路五万,西路五万,集结四十万大军,向本国进犯。”
周灞打开信封,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上了最近匈奴国积极备战、厉兵秣马的种种表现,不免让周灞的脊梁骨一寒——这样的话,事情就闹大了,不光是自身难保,而且汉朝只要发动援军,自己就会陷入谁也不欢迎的状态,局面可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皱了皱眉,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紫元帅要您去元帅府。”那人一边说着,一边让驿卒前来马匹。
元帅府。
周灞刚一进来,就看见紫莎达一筹莫展地站在大厅的台阶上,忧心忡忡地望着蓝天白云。一看周灞来了,也没有过多的言笑,开门见山地说:“周将军,刚才使者也说了,匈奴国大举进犯,可不好对付。走,我们去大厅说。”
周灞随着紫莎达到了大厅,匆匆入座过后,若有所思道:“紫元帅,敢问平舆郡还有多少人马?”
紫莎达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平舆郡乃军事重镇,步兵二万七千一百六十四,骑兵三万三千三百九十六,大小将官共计二百一十一人,加上我二百一十二人。”
周灞心中暗自佩服紫莎达勤于军事,连士兵数量都了然于心。但是现在情况危急,周灞不再客套,点了点头:“那么,您认为您手下的士兵战斗力如何?对付匈奴国军队以一当十,可否?”
紫莎达还是想都没想,简直比背诵《静夜思》还流利地说道:“三个月前对战匈奴国边境五万守军,一战全歼;半年前对战匈奴国的十万流动军骚扰,三战全胜,只剩下三十人报信;两年前对战匈奴国贝克孛亲王率十五万精兵挑衅,五战四胜,输在第一战,然最后一战全歼,俘虏三千人,生擒贝克孛亲王。”
“啊!紫元帅手下军队竟然如此彪悍!”周灞不禁脱口而出——这个战斗力,连中原的一般军队也达不到啊!
紫莎达没有露出丝毫表情,反而更加严肃地说:“周将军,请您帮在下出谋划策!如若不行,还请速速调来中原士兵!”
周灞砸了咂嘴——这个正砸在他的心坎里了,自己本就是装的,朝廷那里听说已经知道了,但是万万不能发兵......
这样一来,周灞脸上不免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紫莎达一看,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周将军,鄙国和贵国本就友好。如今大难临头,您不帮我们,也应该为了自己国家着想。中原有一个词语,叫做‘唇亡齿寒’,您难道不懂吗?!”
“额......”周灞绞尽脑汁想了想,“这样,给我一周的时间。七天后,我可以带来一批汉朝士兵。但是数量不多——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啊!”
紫莎达这才缓了缓,平和地说:“既然如此,我恳请您率领三千兵马,如何?”
“这个......”周灞就像讨价还价似的说,“二千五,可否?”
“不!实在不行......二千七百五!”紫莎达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说着。
周灞心中暗想:嘿!你个紫莎达,还想贪便宜!
“这样,我到了中原,看一下最多能借到多少。我尽力带一批回来。在确定人数之后,会派遣使者提前给您报信,如何?”周灞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紫莎达也长长“嘶!——”了一声,只得点点头,然后生硬地说:“那就多谢周将军了!”
周灞心中的一块石头才缓缓落了下来。
三日之后,凉州郊外。
周灞和除了留在统赫郡的解庭铭、兰亭的其他将领策马扬鞭,穿过一片许久未见的树林,心中都不免一阵感慨——离开这个地方都将近半年了!
过了不久,众人激昂着穿过树林,一座高大巍峨的城墙就映入眼帘。
周灞立马逮住缰绳,然后定睛观瞧——这就是久违的凉州城!
他欣喜若狂——那时若不是凉州牧殷云杰,自己还没到乌孙国就命丧黄泉了!
众人确定后,不敢丝毫松懈,接着又以最快的速度如同一阵风似的窜进了城中。
城中,州牧府。
周灞一众在州牧府旁边就一勒缰绳,然后迅速跳下马,接着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来到红漆大门前,“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过不多时,一个童仆把大门缓缓拉开一个缝:“何人?”
周灞清了清嗓子,说道:“麻烦向你家老爷通禀一声,就说有故交,现在有难,想恳请你家老爷帮忙。”
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你下去吧,我亲自接待他!”
说着,殷云杰的身影骤然呈现出来。周灞一阵惊喜,只见殷云杰和上次见面几乎没有差别,还是硬朗的身子。
“老人家,别来无恙啊?!”周灞含着笑寒暄道,然而语速却很快。
殷云杰仿佛知道周灞前来的目的,并没有答话,而是示意周灞进屋。
周灞其实也不想浪费时间,于是二人进了屋。
殷云杰一进屋,就关闭门窗,并支出了下人,压低声音说道:“要借兵?”
“这......”周灞心中一阵奇怪,但又立马答应下来,“确有此事。”
殷云杰想了想,说:“这个事情我也在今天才知道。这样,乌孙国那边要多少人?”
周灞咬了咬牙,厚着脸皮说:“三千。”这两个字说的干脆利落,然后就低下了头。
“嗯......”殷云杰还要说什么,周灞突然又打断了:“朝廷那边知道吗?”
殷云杰还是吸了一口气:“期间再也没有针对这个问题深入追究,但是,皇帝肯定知道。”
“既然如此,您掩护我一事,陛下也知道了?”周灞突然担忧起来——这样一来,如若皇帝那一天心情不好,随便找个借口,自己就玩完了。
殷云杰摇摇头:“应该不会。因为我在凉州境内大肆搜捕,陛下降旨,说不必大动干戈,以免扰民。”
周灞突然发觉自己跑题了,于是言归正传:“那......三千可以吗?”
殷云杰咂咂嘴,想了好半天,先是喃喃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凉州境内,会抵御龟兹国的进攻,所以除去一万兵马,还有一万对付西边和匈奴接壤的地方,剩下只有五千了。当然,还有五万军队专门防守边境,然而我调遣不动啊!”
周灞点点头:“这么说,我可以借到三千兵马了?!”说着,他似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殷云杰摇摇头,“如果在往常时期,你当然可以;我甚至可以把五千军都交给你。然而最近一个月,凉州羌族人不安分啊!我现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样,我先看看这几天羌族那边折腾的怎么样,然后给一个准信。”
“可是......”周灞的“千斤重担”仿佛又压在肩头,“乌孙国方面只给了我七天的时间!七天!”周灞一边说着,一边心急火燎地比划着,都快要急疯了。
殷云杰抿了抿嘴唇,仿佛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带去吧。老朽只得死缠烂打,让五万防守边境的军队去调理羌族那帮人吧!”
入夜,点军台。
四周呼呼作响,哧哧燃烧着的火把,把整个点军台映的明如白昼。三千士兵全副武装,手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仿佛一棵棵杨树,屹立在偌大的点军台上。
周灞和殷云杰在一帮帮将领侍卫的簇拥下,一后一前登上了高台。
殷云杰首先对三军将士一拱手,说道:“弟兄们!如今,匈奴国进犯我国盟友,乌孙国。这就代表和我大汉撕破脸皮,我大汉男儿,怎么不以身报国?!故,以周将军为主将,合并其他军队,共同抵抗匈奴国来犯,即日启程!”
话音未落,点军台上就是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