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二张的夜袭部队在幽州军大营之外不痛不痒的放了把火,鼓噪了一震若有若无的喊杀声,就仓惶的逃向右北平丘力居的驻地。
要说这辽西乌桓大人也不好干,勉强跟自己一条心的两个汉人基本没有战斗力。有战斗力的乌桓本族人,都跟自己几乎势同水火,比如峭王,再比如面和心不和的踏顿。
逃亡路途中的张举张纯内心是崩溃的,都说这人就是犯贱,到了如今只是近黄昏的地步才想到自己当年的风光无限好。
要说你好好的中山国相和太山太守不干,大汉国朝的高级公务员、市长不作,偏偏和丘力居这些边关胡骑搅和到一起,这不是活该么。
想想当年二人手下将兵数万,一郡之地谁也不能造次的快感,再到今天被刘和张郃两个贱人撵的满幽州跑,真是令人痛心。
“直娘贼,这刘和小儿追的咋这么紧。还有那张儁义,不是说好来走个过场,给刘虞老儿撑撑场子么,这冀州狗咋追的比幽州军还来劲?”张纯无意间回头看向后面的追兵,极其惊慌的喊道。
这刘和几人带着数万人马打着火把,把后方的天空都照的像是日出一般。
最可怕的还是最前面的大纛旗不是刘和的旗帜,而是书写着“河间张郃”四个大字的大纛。
后方的刘和看见张郃追的狠了,立马叫来身边的斥候“快点告诉张郃将军,慢点追,这两个贱人留着给丘力居杀。”
——万恶的分界线——
幽州、右北平郡雍奴县城下。
“气死老夫了!”丘力居一把砸碎了手中视若珍宝的大汉淮扬瓷器,喷了一口老血出来。
身旁消瘦的年轻人脸色甚是难看,配上这瘦弱的身躯和那张几乎没有肉的苍白的脸,好像快要找孟婆喝汤一般。
“楼班,你给老夫听着:老夫这两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峭王也不太安分。比如这次,竟然卖了老夫的本部精锐,带着自己的人跑了回来。
真是怕那一天老夫撒手人寰了,你镇不住峭王啊。你在这么不争气,老夫都想把你打发回辽西了此残生,将位子传给踏顿了。”
楼班闻言大惊失色,赶紧跪下包住丘力居的大腿“孩儿不是无能啊,全是那峭王狡诈万分。阿爸啊,汉人都说过恶虎虽毒不食子,飞鸟尚有恩亲情。您把我打发走了,那踏顿也不会放过我啊。”
要说楼班想的没甚毛病,只不过后世丘力居传位给踏顿,踏顿真没杀他,可能是楼班真的太弱了吧。
丘力居没好气的瞟了楼班一眼,抄起刀鞘就打了下去“混账,给老夫起来,看看你窝囊的样子。”
打了几下丘力居也累了,开始不断地咳嗽起来,楼班赶紧端来草原巫医开的汤水给丘力居服下。
“你这不肖子,也就是我儿子,听好,那刘虞老儿已经派人来找我了。
无非是让老夫杀了那张纯张举,然后许诺我等顺利退回辽西。还答应老夫只要老夫办了那张举二人,就与老夫联手杀了峭王。”
楼班神色异常,似乎有些惊喜和躁动“只要杀了那峭王吞了他的部众,踏顿就算回来也是木已成舟,变不得了。”
“是啊,那小子囤兵诺真水想看老夫和峭王的笑话,自己来捡便宜。他想得美,要知道草原的野狼可从来不吃别人剩下的猎物,想要的自己来取!”丘力居冷笑着说道。
楼班听完丘力居的安排,顿时感觉前途一片光明。好像看见自己登上白狼山山顶,向长生天宣告继承辽西三王部乌桓大人的场景了。
于此同时,营地最西边的大帐内。峭王冷冷的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汉军斥候“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斥候也不立刻搭话,先抄起桌上的马奶酒一饮而尽,才慢悠悠的说道“当然,我们刘幽州大人自然说话算话。丘力居雄踞辽西数十年,早就是我大汉心腹大患、眼中之芒刺、脊上之寒疮。”
“所以和本王联手除掉丘力居?他刘虞好打算,只是想要联手可以,给本王什么好处啊?”
“好处自然有,幽州可以提供大王未来三年内的一切粮草金银。实不相瞒,我们也找了丘力居匹夫,答应让他全身而退,只要他交出二张的人头就好。”
这斥候隐瞒了之后搞死峭王的约定,而峭王也不意外。战争打到这种程度,汉军无法彻底把乌桓突骑赶出幽州,而乌桓人也捞不到好处,自然要体面的结束这场闹剧喽。
看着峭王没有露出不满的神情,斥候紧接着说道“为表诚意,在收到二张人头之后,就会有一千五百石的粮草偷偷送到大王军帐外面十里处。只不过能不能瞒着丘力居老匹夫给取回来,就看大王的了。”
峭王还是很满意刘虞办事的态度与效率的“不错,看得出他刘幽州一片诚信与本王合作。只不过嘛,就给些粮草是不是不够啊?”
“那是自然,刘幽州大人还说了,可以用他持节督抚北方军政的身份,宣布大王才是乌桓承天正统的三王部大人。如果踏顿回来与大王争夺乌桓,幽州会出兵相助。”
“真的?”峭王眼中顿时金光暴射,死死的盯住眼前的斥候。
“自然是真的,我主刘幽州的名头在北疆可不是白叫出来的。”这斥候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哄骗峭王,勾起他内心最邪恶的贪念。
原本峭王只想好好活着,哪成想这下不光可以活下去,还能拿到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人性有时候甚是可笑,一件东西你得不到可能不会惦记。然而一旦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可以拿到他,跟我合作就好。那人性中的贪欲就回被勾起来,如果引导得当,这种贪欲就会被无限制的放大,直到这个人被贪欲所吞噬。
“好,你回去告诉刘幽州大人,本王以长生天的名义担保,一定与刘幽州共同进退!
看着就差挖出自己心来,看看有多真诚的峭王,斥候心里冷笑一声。
“那就不打扰大王休息了,在下还要快点回去告诉我家主公呢。”
说罢斥候起身拉开帐子的羊皮卷帘,带着嘲讽和虚伪的笑容退了出去。
转眼之间,这灰蒙蒙的天空就被朝阳打开了一道缺口。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阳光透着云层,划破了黑夜。
奔波逃命了一晚上,已经可以遥遥望见右北平的界碑了。
张举内心送了口气,被张郃这条疯狗追了一宿,可绝对不好受。好几次张郃都冲散了逃命大军的断后部队,且战且杀,搞得叛军心态极其崩溃。
“直娘贼这张儁义,可真是个疯狗子,陛下你说他一个冀州人何必跟咱们过不去。”张纯心态不比其他人好到哪里去,对张郃的怨念也是越来越深。
张举横了他一眼“行了,感紧找丘力居大人的本部大帐吧。等一会不光张郃追过来,那赵子龙田翰章也追上来,你我可就插翅难逃喽。”
前面两个张姓男子跑的难受,后面四位杀神追的也不舒服。
赵云脸上都满是汗水,喉咙因为只顾着追杀没来得及喝水导致声音喑哑干涩。旁边的田楷也好不到那里去,摸了摸脸上的汗水,就是一阵唉声叹气。
“子龙大哥啊,你说这大公子和张郃将军体力咋就这么好,追了一夜还不累?”田楷看着生龙活虎的张郃刘和二人,满是不解并带有一丝怨念的说道。
自从田楷升了官,赵云就让他以平辈相称。但是他田翰章倒不是那种一朝得势就不知所以的人,还是以上下级称呼赵云,最后还是刘和拍板,就叫大哥就好。
“翰章你看后面那个马车,纯血凉州大马拉的那个没?那个就是大公子的车,每次大公子出征骑马累了都要进里面歇息的。”赵云解释道。
要说张郃追了一夜不累是真的,张郃正处在青年迈向中年的时期,正是体力最丰沛的年纪。而且要比田楷赵云两个小屁孩有经验的多。
赵云他们虽说也算有勇有谋的良将,但是在战场上的一些小细节的处理上就比张郃欠缺了些经验。
比如连续骑马一天如何控制节奏和身体,达到体力消耗最少的方法。这些小细节小经验,不能学只能在岁月中一次次磨砺自己感悟。
赵云跑了一夜还没喝水,如今已经是口干舌燥。抄起水囊几乎一饮而尽“真他妈痛快,翰章啊你去马车那边管大公子要些吃食来。”
“额......”田楷无语,只能默默接受被赵云使唤的命运,稍稍减速靠向后面的马车。
却说前脚田楷刚走,赵云后脚就见到前面张郃的部队停了下来。赵云不敢怠慢赶紧勒马,吩咐身边的亲兵传令下去,大军暂时停下。
“张郃将军,为何停了下来?”赵云快速奔向张郃,出言询问。
张郃站在山坡上,指了指前面隐隐绰绰的大营“那好像就是丘力居的营盘了,我们大张旗鼓的追了一夜,不仅行军暴露,而且士卒疲惫再追下去恐怕丘力居出兵拦截我们顶不住啊。”
“那先扎营?”赵云询问道。
未等二人商议完,后面就有刘和亲兵跟了上来“传大公子将令,全军扎营休息,就在雍奴对面河水旁的土坡上。”
要说刘和来后汉末年已经两三个年头,基本的排兵布阵也有所涉猎。
在雍奴县城对面扎营,不仅可以与雍奴县里的公孙瓒遥相呼应,以成犄角之势。还可以对丘力居大营形成包围的态势,而且此处依山傍水,更是兵家形胜之地也。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
刘和摇头晃脑的踱步过来,嘴里振振有词的念起了孙子兵法,地形第十的内容。
“诸位且看,我汉军双面包夹之下,乌桓岂有不败之理?且不说乌桓人勾心斗角而不顾大局,就算其辈上下一心,也难敌我汉军占尽天时地利矣”
嘲笑着山脚下的丘力居,刘和忽然感觉心情大好。前两日在渔阳的狐奴大战他刘某人可被丘力居峭王这两个胡奴匹夫坑惨了,两个人连环借刀杀人,找到机会就把刘和当成刀来捅对方。
依照刘和那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要找回来场子。
这次搞了一出反间连环计,离间峭王和丘力居,自己隔岸观火顺便火上浇油。这感觉要不要太爽,刘和心中如是说。
张郃三人看见刘和邪恶的笑容,总感觉遍体生寒。
几人也算中级军官了,又得刘家父子信任,自然也知道了不少离间计的行动。
“以后可少招惹大公子,要不然被惦记上,你都不知道咋死的。”田楷偷偷拉着赵云的衣角,轻声嘀咕道。
赵云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笑笑不说话。等田楷知道刘和在狐奴买高丽女来迷惑峭王的邪恶手段,一定会再次刷新对刘和下限的判断。
刘和看见二人鬼鬼祟祟,心中甚是不爽,于是向田楷招招手“翰章啊,在说些没用的就罚你去马夫营洗马去。”
田楷闻言后脖颈一凉,讪讪的缩了缩脑袋,露出尴尬的笑容。
刘和冷哼一声“哼,知道就好。赶紧再找斥候,传信给峭王和丘力居,就说今夜子时三刻,听见我们的号角立刻行动攻入对方营盘。”
“好,末将这就去。”田楷作势抱拳,准备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翰章别急,等我说完。再给丘力居加一句,今天午时之前,我要见到二张的人头。”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卷布帛。
田楷好奇的看了一眼,之间上面写着七个大字:
“愿君持剑斩二张”
“末将领命”
“好了都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才是重头戏,养足精神才好看上一出好戏。”
追了一夜,饶是刘和脸皮厚如城墙一般的坐马车也是扛不住了。更别说赵云三人,要是养不好精神晚上可就没法出战了。
三人也不矫情,直接行礼退下。
就在四人各自回到大帐歇息的时候,汉军也在山坡上建设好了营盘。床弩火箭,滚木雷石一应俱全,看的山下的乌桓斥候一阵胆寒。
而帐中软榻上的刘和露出一抹微笑,轻抚手中的环首刀“今夜就要你丘力居老儿血染雍奴,给我大汉幽州子民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