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梦两千年
秦王政三十七年(前210年),四月初九。
沙丘宫,天阴有小雨。
昨夜狂风呼啸而至,接着陨石坠落,让富丽堂皇的宫殿,早成了一片废墟,侍卫宫人死伤无数。
就是为皇帝所喜的公子胡亥,盖因逃跑不及,被倒塌下来的石柱,砸成了肉泥。
值得万幸的是,依中车府令赵高传出消息,皇帝安好无恙,丞相李斯等随行的国之重臣,亦是安康。
宫殿废墟外的皇帝临时住帐处,一层接着一层的兵士巡视,他们身着黑衣黑甲,正是覆灭六国的大秦锐士。
这等防护下,就是一只蚊子,也休想进入大帐中。
大帐内,情形却显得有些冷清寂寥。
但看正北方向的华丽床榻上,一名男子双目紧闭,皮肤表面已有尸斑长出,带着淡淡臭味,显然身死已有时日,即便如此,也难消他生前威严之态。
在床榻下方的案几处,大秦丞相李斯,与中车府令赵高正围绕着一名男子,交换着眼神。
李斯年四十有九,相貌堂堂,全身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上位者的威色。
只是时下,他那双猩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前方有些惶恐不安的异服男子,似在认真甄别着什么。
长久之后,李斯抚须,长叹道:“实难相信,这天下,竟有如此一模一样之人。若非我久侍于陛下身边,都快怀疑,此人莫不是陛下的私生子!”
在他一畔,面白无须的赵高,即便头上发丝有些凌乱,但依然从容淡定,眼神深处,还带着几分常人看不清楚的狂热,他的目光从异服男子身上,转到李斯脸上,声音有些尖锐,大笑道:“胡亥公子虽死,但又有扶苏公子临前。
此正是陛下在天有灵,不忍大秦衰微,以助我等成事!
而今我等只需尽快赶回咸阳,再将扶苏公子召回……
这天下,以后便由我等二人说了算!
丞相可还在犹豫些什么?”
说到“扶苏公子”,赵高抬起手,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李斯师于荀子,后为干出一番事业,便来到秦国,佐于嬴政,自有坚韧不拔之志,也非优柔寡断之辈。
昨日时,皇帝病逝,赵高寻到他,言之他已说服公子胡亥,以取这天下至尊之位。
初闻此消息,皇帝嬴政威望久存于心,且将他本人吓了一跳。但在看到嬴政的尸首后,他心中唏嘘间,敬畏自消。
人之一死,无论他生前如何,也是尘归尘,土归土,他心中的野望,不由自主地滋生起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昨夜降落的一颗陨石,死了公子胡亥,想要再寻一个听话的大秦继承人,难于上青天。
莫非天意如此?
李斯乃是法家人,自不信鬼神之说,但这惊险一幕,更令他心事重重。
正待思虑接下来该如何时,赵高派人将他请了过来。
当看到帐内站立的短发男子后,他当时瞳孔便是一缩。
公子扶苏?
后于赵高讲述,另有他亲眼探寻下,才相信此人与扶苏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但从气质等多方面,足可证明不是远在北边的公子扶苏!
如果要问胡亥与扶苏,谁更易成为新皇帝,得朝政尽快安稳,自是受世人官吏敬重的长公子扶苏。
但扶苏显然不和他们同路,而有了眼前之人,再稍用计谋,虽有冒险,且只要事成,那便是一本万利之大好事。
“中车府令,此人听不懂我等语言,可能猜出是何来历?”李斯生性谨慎,没有直接回答,冷静之后,沉声问道。
赵高平时为皇帝搜寻奇珍异宝,见识亦是广远,看出李斯这位临时盟友,再有意动,他收敛了笑容,沉吟道:“方才我言之杀了他,他反应一如入帐时,只是狂叫那种古怪音法,有种燕赵方言之感,再观之衣着,不似凡品。
我遂猜测,此人怕不是隐世许久的六国贵族之后。
丞相可放心,其断不可能和皇室扯上关系,正是我等好掌控者也!
而我等归往咸阳,足可用此时间教授之!”
李斯轻轻点头,算是认可了赵高的看法。
紧接着,他脸色一肃,道:“便为大秦天下,其中事关重大,中车府令当知晓。于军队朝臣,还有咸阳城内,我自会让之不出事故,但于此人……”
“丞相放心,回归咸阳那一日,便以长公子归来,我定能让他以假乱真!”赵高面带喜意,自信道。
权势之下,一连两次,他就不相信李斯不会上他的贼船。
李斯颔首,正待离开,去做一些周密安排,然余光再一扫异服男子,怀中紧抱的袋子,道:“此人所持之人,中车府令可曾查探?”
赵高伸出手,将那有些丝滑,且有古怪花纹的袋子,从异服男子手中夺过,取出两个比小麦水稻更大更扁的物件,光亮下,翻着淡淡黄色,递到李斯手中,道:“我亦未曾见过,许是某种吃食,方才已让人试过,并无不适。
此人似乎将之视若珍宝,为防意外,便让他拿着吧!”
赵高所说的意外,则是担心这男子,失了宝物,惹出自杀之事。
相比于天下大权,这男子手中宝物,又算得了什么?
见李斯又望向男子脚下的两块黝黑物件,赵高又道:“丞相且安心,此物,我都检查过了,当是无事!”
“嗯!”
李斯接过奇怪的物件后,并没有塞进嘴里咀嚼,便大步离开,比来时显得从容许多。
见李斯离开,赵高脸上重现那种阴森森的感觉,他转头看了眼异服男子,向外吩咐道:“陛下正在休息,任何胆敢闯入者,格杀勿论!”
说完这话,便也匆匆离开,准备要事去了。
始皇帝死,这天下也该变了!
……
帐内,李青回想从半夜到现在,所见到的种种古怪,再一望前方床榻上,穿着古代衣袍的死人,已经非常确信,他穿越了!
想想不过是晚十点后,从试验田拿标本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一股狂风,怎就穿了!
可惜自他被抓来后,所见之人,说的每一句话语,他都听不懂,他所问的,对方同样听不懂。
好消息是,抓他来的古人,看起来并没有杀他之意。
而今一个大早上过去了,他现在最迫切要知道的,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朝代!
了解处境局面后,才能想办法活下去。
目视叽叽喳喳的两人陆续离开,李青捡起被扔在地上,塑料袋中的“玉生九号”玉米种子,还有一直开着录音状态,于外看去黑屏的手机,大胆往前方床榻处走去。
路过案几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上面的竹简吸引。
不是楷书,也不是宋体,有点像保留着象形文字特征的篆文,还在用着竹简雕刻!
作为一名农学生,李青对上古汉语并不熟知,也只是看过秦汉的影视剧,只觉有些熟悉。
心中猜测,这是两千年前的战国,还是秦汉?
但这里的人,同样是黄皮肤,遂他稍有些心安,这里依旧是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