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权没势自然要受人屈辱，这是自人类文明诞生起便恒古不变的法则。

　　就拿我们常说的“出息”来举例，这玩意其实就是你过得比大多数同类要好，那你就出息了。

　　而现在，沈清明虽然靠着自己那串手链成了崔钦手下的一个胥吏，和普通人相比也算得上出息了。

　　但若是要和崔钦相比，那还真算不得什么。毕竟人家要家世有家世，要权利有权利，无论是哪一样都能将沈清明彻底碾压。

　　所以沈清明与崔钦之间的依附关系，就注定了两人的不平等。

　　不过沈清明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现在没权没势呢？

　　这也意味着，在曹老板这个一路飘红大涨的牛股没有上市前，他都得给崔钦低伏做小。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辞官。

　　不过沈清明还没有当过官呢，这份好奇感驱使着他去试一试。

　　“下官定不会有负县令大人所托。”沈清明应得很是痛快，而崔钦则是挥挥手就将沈清明打发了。

　　虽然他崔钦是受了沈清明一点恩惠，但这恩惠他昨天就报完了。别的不说，就是那一个狱掾的位子，别人努力个十几年也不一定爬得到。

　　而他崔钦，让沈清明一步登天。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平民百姓，直接成了他成皋县的狱掾，管理县牢这一要害部门，所以在崔钦看来这些足以回报沈清明的献宝之情了。

　　再说了，一个只会溜须拍马的人有何用处？他崔钦缺的是一个溜须拍马的走狗吗？

　　他缺的是能干实事的人才！

　　尤其是那种能帮他搞出政绩，又能赚名声的人才。

　　自己的家世摆在那，虽然不是主支嫡系，但他崔钦还是能借着清河崔氏的风往上爬的。

　　毕竟对崔氏这种庞然大物而言，自家子弟能多掌握些官位，自然是好的。他们也不会介意自家的旁支子弟借助主家的力量爬得更高——反正这些东西终究是要还的……

　　这次让沈清明去整顿县牢，崔钦打的就是考验沈清明能力的主意。

　　如果沈清明确实有能力的话，崔钦其实也并不在意给沈清明道歉，然后给沈清明相应的尊重什么的。

　　但若是沈清明没有什么能力，对不起，他崔钦要换人了。至于你沈清明，一个活少钱少的养老职位应该挺合适的。

　　离了县衙后厅，沈清明托了一位衙役给自己带路。毕竟他对这成皋县不熟，就是上次从县牢到县衙走的路，他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

　　而且自己这新官上任，总得有人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吧？

　　在衙役的带领下，沈清明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县牢。

　　他打量着这座县牢，这成皋县县牢说是县牢其实有些不合适，但说是一座小城，沈清明倒觉着有些名副其实。

　　四米高，半米宽的土墙，将方圆五百米的地方团团围住，确保了犯人与外人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很难逾越；而这县牢大门又是小腿粗细的圆木做成的木栅栏门，配上铁链铜锁……

　　除非是军队，一般人很难攻破。

　　但就是这样防护的县牢，在前天晚上还是被人逃了出去。虽然在这个过程里，沈清明出了点力，但县牢对内的防御太过松懈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沈清明走到县牢门前，端着些许的架子，向看门的两名狱卒说道：“我是新来的狱掾，你们现在去将所有的狱卒都叫过来。”

　　“这……”狱卒看了看沈清明的打扮，确实是狱掾的官服没错，但这人未免也太年轻了……

　　“这什么？不信你可以问问这位衙役兄弟。”沈清明眉头一皱，用略带不烦的语气说到。

　　听了他的话，那狱卒注意到了陪沈清明来的衙役，这衙役与狱卒认识。

　　事实上这成皋县县衙里的衙役们，都是互相认识的。毕竟是一起当公差的弟兄，也是同一阶层的存在。往常在下衙之后，谁家若是有什么喜事还得一块喝酒……

　　见到衙役，那狱卒说话就有些慎重了。

　　“王二哥，这位大人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这位是我们县里的狱掾，姓沈，以后你们就归他管了。”那被称作王二哥的衙役点头，言语间给狱卒点明了要害。

　　“多谢王二哥。”

　　那狱卒随后转头对着沈清明笑到，“沈狱掾，里面请。小的这就将所有的兄弟唤来…”

　　“好。”沈清明应声，而那陪他赶来的衙役则向沈清明请辞。

　　“沈狱掾，既然您已经到县牢了。那在下也就该回去值守了。”

　　“嗯，有空还请来我这县牢坐坐。”沈清明客气的说到，这衙役帮了他他自会承情。

　　“嘿嘿…”

　　衙役没说话，只是发出两声意义不明的声响便离开了。

　　过了一阵，沈清明晒然一笑，他方才倒是说错话了，这有空来县牢坐坐，怎么听都觉刺耳……

　　进了县牢，沈清明来到昨日四名狱卒横尸处。

　　这里已被人粗略地打扫过，除地上那几团暗红色的血迹外，便再无异样。

　　沈清明随便寻了条板凳坐下，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上一次他是阶下囚，根本没什么心思来观察环境，但这次则不同。他成了这座监狱里的主宰，有的是闲情逸致，来好好打量。

　　之后的时间里，那原先和那王二哥搭话的狱卒在县牢外守着，而和他搭档的另一个狱卒则是去死去的四个狱卒的家里叫人去了。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沈清明这个狱掾的手下总算是到齐了。

　　“沈狱掾，人都到了。”

　　那一直在门外守着的狱卒来到沈清明身旁轻声禀告到。

　　“好。”沈清明起身，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沈狱掾，小的叫杨明。”

　　那狱卒老老实实地回答沈清明提出的问题。

　　“好名字，以后你就当我助手吧。在这县牢，我老大，你老二怎样？”

　　沈清明先是夸奖了杨明的名字，随后又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你也知道，我们这县牢，升迁什么的都很慢，而你那点给朝廷打工的薪水也就堪堪够养活一家人。”

　　“但是跟了我就不一样了，你会成为这县牢里的二把手。别的不说，就是每年犯人家属探监给的那些钱财，我做主分你两成，就顶你两年的俸禄了。”

　　沈清明蛊惑到，他这狱掾初来乍到肯定会被县尉一系针对的。

　　而这县牢被县尉一系掌控多年，每年产出的收益都不知道有多少，想必不会轻易放手。

　　那么，他沈清明放弃些许利益，拉个帮手来应对，无疑是个明智的选择。而现在，沈清明就看上了狱卒杨明。

　　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在昨日死掉了四名狱卒后，杨明居然没去奔丧，反而是在县牢大门进行守卫，若不是其主动请缨，便是受人排挤；

　　二是杨明这人懂得察言观色，方才与自己说话应对也滴水不漏，可堪一用。

　　总而言之，这杨明与其他人关系好也罢，不好也罢，他都是目前沈清明遇到的最好人选。

　　沈清明给杨明一些时间思考，在出县牢大门前，才低声问道：“你考虑好了吗？”

　　“小的考虑好了，此后小人便唯沈狱掾马首是瞻。”

　　“哈哈哈，那便如此吧。走，我们出去看看，这县尉一脉给我准备了什么样的大礼……”

　　说完，沈清明就在杨明的陪同下出了县牢。

　　外面，二十多个狱卒正东倒西歪的站成一排，不经用的模样让沈清明颇为不爽，最离谱的是这群狱卒中居然还有一个是坐在地上的……

　　“此人是谁？”沈清明低头问到。

　　杨明看了一眼，随即回答沈清明到：“是前狱掾。”

　　“李冉？”

　　“正是。”

　　听到杨明的答案，沈清明心中顿时有了底。

　　这家伙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哼，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给谁一个下马威！

　　沈清明迈步走了过去，站一群狱卒前站定，先声夺人的大声呵斥：“你们还是狱卒吗？站无站样，坐无坐样，都给我站直咯！”

　　一群狱卒闻言，往李冉那看了看。发现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仍旧是东倒西歪。

　　“好，很好。”沈清明装出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咆哮到：“既然你等不听上官命令，那便脱了这身衣服，滚回去吧。我大汉朝廷，不养废人！”

　　没人回应，更没有人把衣服脱掉。狱卒们完全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虽说这个世界没有甘地，但并不妨碍沈清明用这个词。

　　“没人动是吧？杨明！”沈清明吼了一声，随后看向狱卒杨明，指着李冉说到，“给我把他的衣服扒了…”

　　“是，大人。”

　　杨明动手，向前狱掾李冉抓去，沈清明清楚这人是刺头，只要把他给拿捏住了，其他人自然会就范。

　　“杨明，你干什么？”

　　李冉看杨明真的向自己动手，当即有些慌了，大声质问杨明。

　　这杨明今年二十八，身强力壮，而他李冉今年已有四十六，况且当狱掾多年，他一直吃好喝好，早已满肚肥肠。

　　若真动起手来，他打不过杨明。

　　“当然是服从沈狱掾命令。”

　　杨明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抓向李冉的手又快了几分。

　　“你敢！”

　　李冉咆哮着，随后躲进了人群中，借其他狱卒的力量来躲避杨明的抓拿。

　　杨明用动作证明了自己到底敢不敢，他向着人群中的李冉扑去。

　　“给我把他拦住！”

　　李冉一声大吼，小半狱卒向杨明逼近。尤其是那几个李冉的心腹，更是握掌成拳，要向杨明打去。

　　见此状况，沈清明立马学着从电视剧里的新官门大扣帽子，阻止到：“停手，本狱掾在此问一句，这县衙究竟还是不是县令大人做主了？或者说你们想背叛朝廷，造反呐！”

　　沈清明犀利至极的话语，把狱卒们蠢蠢欲动的心思暂时压下。

　　“沈狱掾，您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吧？咱这里的兄弟，有谁不是忠君爱国的？”

　　李冉从先前的恐慌中脱离出来，智商已经回到了水平线之上，现在正用言语的武器来武装自己。

　　他虽然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箩筐，但在耍嘴皮子上还真就没怕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