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斑点一动不动已经十多分钟了。白居不易已然认定它们只是裸露的地表，只与美工有关，跟剧情八竿子都打不着。

　　难道设计这一段剧情就是为了让玩家听到NPC对这件事的解释吗？白居不易十分纳闷。

　　“破游戏还要求玩家必须恪守仁义礼智信？比武赢了还不行，还要像个盖世英雄一样赢得光明正大、无可非议？那你搞个这么强的NPC来不是搞我嘛？”白居不易内心深处一直承认自己是个马基雅维利主义者，觉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只要这个目的本身没有什么不光彩，那就别管白猫黑猫，选抓到老鼠那只授予“好猫”称号就完事儿了。

　　但这回明明是自己这只白猫抓到了老鼠，最后“好猫”称号却给了黑猫，这让他无法接受。“比武分的是胜负，不是武技评级，这也太不尊重冠军了吧！”白居不易小声吐槽着，这种自言自语之前只存在于他脑海中的虚拟场景，现在他身处虚拟场景之中也就不再腹诽，干脆就说出来给自己听。

　　但听到身边的士卒讨论这事时提到周郃与将军之间那层似有似无的关系，他便好过了一些。这让整件事更像稀松平常的“任人唯亲”事件，而不是“游戏本身锁定了一种三观，任何观念异类在这里都会不得好死”。

　　他不能接受的不是裁判有失公允，而是整个游戏隐约表现出来的某种腔调。

　　用白居不易的话来说就是：“你可以不赞赏我的方式，但绝不能在思想上奴役我，剥夺我选择的自由。”

　　网络上的“道德绑架”之风这两年已经好了许多，发生天灾人祸时明星捐款过少已不再是人们热衷的话题，这得益于自媒体时代的再次发展——当所有人都因为亲自使用过而心知肚明这只是一种卑劣且已无效果的吸引眼球的方式时，这种落伍的技术手段就被无情地淘汰了。

　　因此在没听到士卒的对话之前，觉察到游戏有一种站在道德高地上的道貌岸然，这让白居不易心中直犯恶心。所幸游戏给了这样一个解释，虽然低幼，但至少不惹人反感。

　　这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城楼方向传来，刘备距离城楼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仍清楚地听到了他在说些什么：“前哨来报，敌寇远遁，今日无事，我等便于城墙之上习射，操练弓术！”

　　没过多久，城墙外大约一百米处就摆好了一排茅草人，城墙上的十个士卒一人对应一个，也不怕到时候分不出弓术高低。

　　刘备自动从背后拿出弓来，白居不易这才发现原来身上一直背着弓囊箭袋。

　　“正规军真好。装备到位，心情都舒畅了很多。”白居不易还是挺满意自己投军从戎这个选择的。

　　“百箭一轮，箭尽自取，晡时之前，每人需中千箭！众军士，听我号令！张弓，放！”每个士卒身后都被放上了五个箭筒，每个箭筒内紧紧插着二十支边军黑翎箭，随着军士长一声令下，城楼上响起了拨弦而奏的动人乐章——起于整齐划一的齐射，兴于轻重快慢交杂的乱射，不久便逐渐凋敝，归于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百箭射完后十个人要一起下楼从负责记录的兄弟手中取回并问清楚自己中了多少，然后再跑上来继续疯狂射击。

　　起初白居不易还为再次得到提升属性的机会而感到兴奋，张弓搭箭射得不亦乐乎，可射到第四批箭的时候，发酸的肩臂便难以抬到开始的高度，姿势走样造成命中率下降，如此恶性循环，命中千箭这个任务对白居不易来说渐渐变得如曹植笔下洛水之神女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VR游戏的一大优势，让玩家可以边玩边健身，一举两得。这也让许多深度游戏玩家多了一个说服自己在这上面砸钱的理由。

　　在离晡时仅剩一刻钟的时候，白居不易终于完成了这场地狱试炼，拖着左手走向城楼时看见还有六人在满头大汗地拽弓，心想自己幸好前期在卢植府上练过多次，力量和准度还算不错，不然晡时未能完成指不定又要遭受什么惩罚。

　　跟着先射完的士卒到军士长处交了任务，久违的游戏提示再次出现——“初试千箭，力量+1”。

　　这是自离开卢府之后第一次提升属性，白居不易顿生回归正道的愉悦感。

　　人生中最恐怖的是浑浑噩噩多年，财富与技艺皆无丁点进益；游戏里最可怕的也是吓跑乱逛半天，用了几百个小时，一细想却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白居不易一直很纳闷，刘备这段时间打了这么多架，按道理应该获得了大量经验才对，怎么一直没升级？

　　这时他突然想到上次游戏提示要记录要事才能获取战斗经验，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这么大的事儿都给忘了。跟着其他人一起回了营，白居不易兴冲冲地独自跑回营帐里偷偷摸摸开始做这件爽事。

　　拿出小简，写下“渔阳边营比武，连胜四人，勇夺冠军。城墙习射，命中千箭。”不一会笔记又自动转为颇为俊美的繁体楷书，“四人”、“冠军”、“千箭”等字自动变成血红色、金色、土黄色，然后字里相应的光芒大作，飞上刘备头顶汇聚成盘龙形状的光环，伴随着响亮的提示音华丽地旋转了一圈，之后便龙啸九天，消失于无形。

　　“升至4级”

　　原来在乱榆林诛杀那许多蟊贼后刘备离升至3级就已经只差一点点经验了，只不过白居不易当时急着睡觉，没留心小简中的经验槽，此番这两件事又提供了大量的战斗与习练经验，因而便直接升到了4级。

　　六大属性加点的竹简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白居不易很喜欢这种时刻，尽管他向来有选择困难症，但依旧享受于看着自己变强大。

　　考虑了大概10分钟，他终于做出了抉择——加一点救了命的敏捷，让刘备越来越快；另一点，为了日后能正面刚周郃这类豪横大汉，就加在力量上。现在刘备的力量高达86，敏捷也达到了78。从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已经是很不错的数值了。

　　加完之后白居不易期待了好一会儿解锁力量方面的徽章，但最终什么都没能等到，失望不已的他忍不住说了一句“阿西吧”。

　　从这一天起，整个冬天刘备都是城防兵，在得到哨探回报得知无人犯境后总是被安排练习射箭、综角抵（角力和摔跤，类似MMA）、兵器跟练与对练这三个项目。像在卢府一样，每天回到营地后可以到处走走，玩家可以自由探索，触发神秘剧情。

　　但白居不易一直不忘初心地“养成”和“宅”着，直到冬末的一天，在城墙上等了很久的白居不易开始纳闷为什么军士长还没用“哨探来报”作为开头宣布开始今天的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