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居不易已经颇不耐烦的时候,漆黑画面的中间突然裂开一条缝,漏了些许光亮进来。
火光。夜晚。战斗。
“降者不杀”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犹如坟地左近的鬼哭狼嚎,让刚从静寂中醒来的白居不易大惊失色,他下意识催动刘备站起身拼命,可刘备却没有任何反应。随着视野越来越明晰,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躺在地上,而四周则有几个熟悉的身影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丘寿、窦钦、范宏、牛基。
白居不易感觉到连刘备都振奋了许多,片刻功夫便站了起来。
“大哥醒了!”回头瞥了一眼的范宏兴奋惊呼道。刚刚远远呼喊那声大哥的人便是他。众人纷纷回头看向白居不易,牛基则伸手一指白居不易身侧的地方,简短有力的喊了一个“水”字。
白居不易顺着他的手看去,竟有一个头盔半埋在沙中,已接了大半的雨水,白居不易大喜过望,赶紧催动刘备趴上去牛饮一番,直到将头盔里的水一滴不剩地都倒到嘴中,这才边喊“接盔”边将头盔给牛基抛过去。
这久旱后的甘霖直接让白居不易的体力恢复到了30,实在堪比妙药灵丹。
重抖擞后,白居不易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身边不仅有眼前四个兄弟,身后还有一褐衣少年正横枪傲立,在他身边零星有些同样装束的人护在他的两翼。
白马横倒在不远处,已无生气,身下雨血相融,阑珊的火光下,好似一潭黑水。
又是敌众我寡,四面黄巾,他们还像刚才一样面无表情地念诵着那让人恼火又绝望的——“降者不杀”。此情此景,宛如轮回。
“他们在等那声惊雷,或者说那道闪电。”先前的画面此刻在脑海中接连闪回,白居不易突然想通了这一切,“那张角一定是躲在某个高处指挥着这一切。”
银枪少年身边已不到十人,劝降声又起,必然不是为了已下决心抹杀掉的自己,而是他——常山赵子龙。
且不论什么一吕二赵三典韦,仅凭他一人一骑冲破重围突杀至此,他都配得上这番声势浩大的劝降。
白居不易转向赵云大声说道:“子龙真人杰也!麾下有如此猛将,董将军幸甚……大汉幸甚!哈哈哈哈哈……”说到最后,他竟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又为此间平添了一分悲壮色彩。
哪知赵云闻言竟即刻转过身来,扑通一声半跪在地,拱手低眉朗声道:“云此生,仅事明公一人,若有二心,天诛地灭!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白居不易愣了半晌,颇为慌张地说道:“你我素未谋面,备何德何能,蒙尊驾如此厚爱?”
“这个……”少年似乎有些语塞,顿了片刻后便侃侃言道:“君之高义,海内闻名。赴边塞,抗夷狄,诛文威,雪弟恨,举义旗,护乡里……冀幽之地……家喻户晓!”
白居不易没想到这少年竟对自己的过往如此了解,诛杀文威事发陈留,这常山竟也有了传闻?汉末的信息传输交流真有如此发达吗?
只听赵云继续说道:“常山老幼均苦于阉竖酷吏久矣,今天下不安,群雄骚动,自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特此将家中青壮托付与云,以期共佐明公,开创伟业,封侯拜相,衣锦还乡。”
白居不易看了看他身边所剩不多的布衣兄弟,又环顾了满地的涿县子弟,不禁凄然,不敢再看便转而问道:“然常山路远,子龙何以知我困于此处?”
“路遇牛基,得知明公原在卢奴,又闻董将军召集冀幽各郡兵马驰援曲阳,故率众来此。于外围见天有异象,心知乃那黄巾妖道作祟,不敢耽搁,便抢先攻入阵中,见得“刘”字军旗便知必是明公无疑。”赵云自始至终没有抬头,极尽谦恭。
白居不易大为感动,双手去扶他起来,赵云也随之起身,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了下去。白居不易这才看清了这鼎鼎大名的常山赵子龙的模样——只见他面如冠玉,脸颊瘦削,眉若双剑,目似朗星,一张小嘴旁一点浅痣,让他更显得秀气,若没有这杆银枪,换上身锦缎,说他是贾宝玉旁人也不会生疑。仔细端详了这副面孔后,白居不易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中却已开始吐槽起游戏的美工太会偷懒。
他清楚现在不是说长相的时候,便开口询问赵云是否熟悉这里的地形,并将自己关于战局的判断和盘托出,想要他趁着张角仍有收服之意,杀出重围,擒贼擒王,而他自己则作为鱼饵,在这里牵制住这个区域黄巾贼的主要兵力。
“然云未曾到过曲阳,于此间山川河流分布,知之甚少。”赵云惭愧言道,思忖了片刻,他又继续言道:“牛基乃曲阳人,他与云同去,我等定能枪挑张角,剁其狗头来见主公!”说完他便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
白居不易虽与牛基同袍日久,但一直不知他就是曲阳人,此时赵云竟似比他还了解自己大耳队的兄弟,实在让他既惊讶又有些尴尬,愣了几秒钟,他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大喊道:“善!牛蛮子!过来!”
牛基应声而来。白居不易见到满身血污的牛基,这才想起些什么,急忙把手往怀里袖中掏去,一顿翻找,最终兴奋地扯出一块小木牌,木牌上小篆刻的“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八个字十分惹眼,他瞬间便塞到了赵云腰带上,小声说了句:“汝等抓我去见张角!”,不等话音落下便高举双剑向赵云砍来。
“无需多言!吾刘备誓死不降!”白居不易佯装大怒,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化,赵云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手中银枪已提上头顶将刘备的双剑架住:“什么?!”
丘寿等人此时纷纷转过头来,看到眼前刘备打赵云的这一幕,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云眼珠一转,似乎瞬间就明白了白居不易的意思,紧接着便大声喊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耳贼!如此,在下便得罪了!”
只见一杆银枪两个起落,翻出无数枪花,炫人眼目,待得众人回过神来,刘备双剑已然被打得飞出老远,而他本人则被赵云横枪勒住脖颈,牢牢控制在身前。
“降者不杀”的呼喊声渐止,黄巾贼匆匆聚集上来,赵云从腰间掏出了那个小木牌,高举过顶,同时高声喊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赵太守威豪麾下骑将赵云、马弓手牛基,谨以此敌将作见面礼,参见大良贤师,请众弟兄带路!”
白居不易暗自赞叹这赵云竟有如此急智,听到最后更是惊恐不已,“赵威豪!他竟连这一节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