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室孤儿》里最大的拟真就是去数值化。砍人一刀能造成多少伤害?不知道;武器能提供多少伤害加成,不清楚;跟田充已经很熟了,但是他的“能力六围”白居不易无从查看,丝毫不知。为了真实,《汉室孤儿》割舍了一部分游戏性,但现实世界不就是这样模糊吗?也正是因为这种拟真,让白居不易更加沉浸于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人身上突然蹦出负号数字、要研读大段的物品介绍文本而跳戏。
可是现在问题也来了,这要如何判断一个人的才具?
当站在数十营帐前要迈步去结交人才时,白居不易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所有老板都能拿到一张应聘者‘能力六围’一览表,那啥事儿干不成啊。HR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白居不易苦笑着想到。在营中自由活动时间只有晚上这一会儿,要把这几百号人逐一摸排一遍,充分了解他们的各项能力,这工作量实在太大了。
等等,HR?白居不易突然想到在籍籍无名的当下,首先要找的就是能在日后的团队里充当HR角色的这么一个人,他要知英雄出处,善结交识人,能无私引荐,自主自发地把这个团队做大做强,这就完美了。他心中早就有了最佳人选——颍川荀文若,就是那个“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的荀彧荀令君。可现在他人应该还在河南,想要得之那也得入关中之后了。
“美梦暂且先撂下,我还想买兰博基尼呢,那是屌丝该考虑的事儿吗?”白居不易瞧了瞧自己这身打扮,一个渔阳边营里的什长,竟就想着让名门望族里的“王佐之才”给自己当倒贴小弟,实在是太过分了。
刘备缺的又何止一个荀令君。虽然日后武有关张赵黄马这勇冠三军的五虎将,文有卧龙、凤雏、马良、法正等一班良臣,但光荣的《三国志》系列早已给他上了生动的若干课:人才队伍最强大的曹操,无论是城市建设、战役战斗,还是谋略煽动、外交结盟,干什么都比其他势力有效率,就是因为阵营之中人才济济,一点开武将列表拉动滑块,半天才能翻到尽头。人多力量大,通过人海战术筹钱、建设、打仗,雪球轻而易举就滚起来了。因而白居不易清楚得很,人才肯定是多多益善的。
要从现在开始结交人才,要做的就是先找渔阳边营里最活跃、最八卦的那个!
每个集体里都会有一个这样的人,八面玲珑,跟谁都好像很熟;热爱八卦,所有奇闻轶事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可能在专业上平平无奇,但就靠着这交际与情报能力脱颖而出,闪闪发光。这种人一般从一开始就非常打眼,平日里咋咋呼呼,到哪儿都能听到他极具表演色彩的话语、看到他异常活跃的身影。
白居不易没用半分钟就脑门一亮,想到了现如今的城防军中,他手下的吴延便是这么一号人物。
轻轻掀开帐帘一角,便见到一营帐的人都围坐在一起,其他人都看向一个南向而坐的瘦小士卒身边,听着他口若悬河地讲着城防军的光辉历史。好巧不巧此时正说到沽水之战,说到鲜卑骑兵何等凶残,但还是被我城防军以弱胜强,打得落花流水。
“军中老兵曾谓吾曰:此役若非我阵中有一人勇冠三军,单骑冲阵,一槊将那鲜卑领兵主将打翻在地,我等焉能得胜而归?你道那人何等英雄,百骑当前,独自一人一马,迎面闯去,竟还将那敌首挑落马下!”这人一边说一边配合着丰富的肢体语言,就像个说书人似的,绘声绘色、眉飞色舞。
“那人后来如何?”一人焦急问道,其他人也都十分好奇地注视着说书人,一同期待着故事的后续。
“后来如何?如此胆大妄为之人,鲜卑众人还能放他生还?鲜卑首领坠马引得鲜卑阵中一阵骚乱,瞬间便有数十敌骑冲上前来要生吞活剥了这位英雄,以一敌百,天神下凡怕也束手无策……”那人咽了咽口水,卖了个关子,环顾一圈,见所有人都颇为入戏地皱着眉头替自己口中的英雄担忧,便颇为得意地继续说道:“可谁知他人不仅勇武超群,智计亦非常人可比,将鲜卑主将挑翻后,他旋即曳槊而走,于众鲜卑骑面前掠过,砍伤马腿无数,因而从容脱身,毫发无损,退回到我军阵中。我军趁机掩杀过去,乱做一团的鲜卑贼子又怎能抵御?未几便死伤大半,望北溃逃了。”
“此人可是前都伯王昭否?”刚刚提问的那人赶忙问道。
“非也非也。”说书人摇头道。
“难道是现任都伯?”另一人闻言后眉头微皱,颇为不解地继续猜测道。
“非也非也。”说书人表情竟有些落寞,为这一故事又增加了许多戏剧色彩。
“立如此奇功,竟未得拔擢邪?”终于有人上了他的套,推动他把故事继续讲下去。
“回到营中第二日,校场便张榜以示当日之功,都伯周郃位列榜首,第二乃是昔日军中神箭,雍奴田充,而我方才所说那人,并未在榜首留名,他便是……”
“等他说了我再进去,这岂不是要大作汇报,大谈感想,接受各路媒体迷弟轮番采访追问,这可不行……”白居不易稍一寻思,便趁着他还未将后面的话说出口,赶紧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众人见到他便唰的一下慌忙站起,问“刘什长”好。白居不易回了个礼,随和地让其他人自便,以有军务为由,独点了吴延跟着自己出了军帐,往此时无人的校场走去。
那瘦小的说书人便是吴延,也是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白净,一双大眼上面双眉如剑,唇薄嘴小,唇上有些许胡须,遮盖着靠近嘴角的一点黑痣,谈不上俊朗,但因性格活泼、表情丰富,这张脸却在军中十分讨喜。
“方才所言,是谁说与你听的?”白居不易边走边问他。
“原来刘什长俱已闻之,方才小人所言,正是足下之英勇事迹也!”吴延一脸兴奋地说道,“小人还听闻,当日什长未能评得首功,是因那周郃与将军田晏私交非常。放榜后,军中兄弟都为什长不忿呐!”说到这里便又是一脸的愤懑之色,就像自己的功劳被别人抢了似的。
“当真如此?”白居不易转过身来看着他道。
在沽水之战前,他是比武耍诈取胜的小人,为众人所不齿;在沽水之战后,大家渐渐成了渔阳城上互通有无、一同苦练的城防兄弟,直到边境线上众人跟他冒险去寻田充、拼死将他从敌人马蹄下抬出来、跟随着他犯险去斩敌首。白居不易很庆幸自己在沽水之战没有瞻前顾后地苟在后面,那兴许同样能活命,但真若那样做了,活下来的或许就是一条狗命了。
“千真万确!”吴延一脸认真地说道,尽管那不可能是真的,但不知道实情的人一定会因为他的言之凿凿而相信他的话。
白居不易笑了笑,继续问道:“除此之外,汝可还听闻了些甚么?”
“还听闻边境之战,刘什长又立大功……”
吴延这打蛇随棍上的功夫也是颇为到家,估计已准备好了一连串特制马屁,白居不易赶紧打断道:“关于我的便罢了,其他人的生平趣事,但不妨说来听听。”白居不易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两个小坛子,笑着递了一个给吴延,吴延又惊又喜,接过小坛,打开一闻便满脸陶醉地双手捧起,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极其享受地哈了一口气。随后,两人便坐到校场台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边小酌着白居不易从营外带回来的烧酒,一边谈天说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