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有一个好女人,对于一个渴望成功、渴望权利的男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朝廷第一个新政是废役以工,到了陈县很快得到落实,但这件事影响并不大。
因为始皇帝的时候,无论是更役、戍役(外徭),还是兵役,虽然是强制的,但并不是不能接受。
服兵役时间最长,一年。虽然不给工钱,但兵役都是家里刚成人的男娃,出去服兵役,第一是把吃穷老子的那张嘴带出去了,第二是孩子能学习一些本领,锻炼一番。这件事,本就没几个人反对。
更役是一个月,他和外徭是相连的。更役第一个月是无偿劳动,接下来一年期的戍役(外徭)其实就是工役,都是给工钱的。
如果你是工匠,工钱还不少,比种地的收入要高。
当然,这个政策对附近的民众来说还好,对远离咸阳的南方,不太合适。
(但当时的徭役政策绝不是司马迁写的那样残暴,已经无数史实证明,“他们”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一直在骗人!目的无外乎就是:你看,从前日子多苦,今天你才这样,应该感到知足,甚至应该感动)
接着便是朝廷的第二项新政又来了,从前每年无偿上交粮食的规定废除了,变成了,还是强制上交,但国家有偿收购。
这里就涉及了朝廷赏赐的土地、依靠军功得到的土地、和一些地主个人的私荒,这些土地在之前的政策中,是不在强制征收范围内的,现在要交公粮倒不要紧,但向上报数之后,这些土地就收归国有了!
在古时候任何朝代,任何地方,土地主和官员都是剥靴阶层,工具就是手中的土地,现在朝廷要让他们的工具丧失至少一半剥靴能力,他们当然不愿意。
陈县县令便跟其他地方一样,就向上报请,哪种土地之前的情况,现在怎么处理,反正一样一样报,就是拖着。
朝廷新政这种事,老百姓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但张耳不是老百姓,回家就跟媳妇把这事学了。
张耳就纳闷,这已经不是轻徭薄赋了,这跟无瑶无赋差不多,朝廷这么干,国家管理层都喝风活着吗?
他媳妇却不这么看,说皇帝不可能这么傻,一定后面还有别的政策。
但通过这两件事可以看出来,当今皇帝推出这些政策就是在稳民心,这家伙挺厉害,他这么做就是反对你们这帮人。
张耳他们这帮是什么人,日日念着复国之后封侯拜相。
媳妇跟他说,识时务为俊杰,我看你们这帮人没戏,别跟他们扯蛋了,不然就怕一辈子老死还一事无成,正好朝廷招人,你花点钱报上去试试。
于是张耳重新做了个人资料,把个人简历投上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被挑出去成为备选,在他看,一个县就报两个人,自己花了那么多钱,策对又写的那么好(张耳确实是个人才)肯定能选上。
果然,没多久朝廷派差吏来接人了。
张耳媳妇也是赌这一场,能搬的全带着,连自己养的门客能跟着的,都一起带来了咸阳。
没想到皇帝亲自上门来了,给两口子高兴够呛!
可一聊天,张耳知道,坏了!
他是聪明人,胡亥在陈迩面前一提张耳陈馀,他就知道,自己可能露了!
但秦二世皇帝并没多说,赏了一些东西,跟他说车马劳顿,先休息两天,朝廷会有任用,然后走了。
人一走,张耳便急问夫人,该如何是好?
“岂欲意反邪?”媳妇问他。
“未然也,以至咸阳,何来反心。”
媳妇又问:“忧往何故?”
张耳回道:“前始皇帝陛下曾相邀臣工,耳避之未见,恐二世子怀恨。”
“你这人倒是奇怪,其父未竟之事,其子承即然焉,何来记恨,倒是进得咸阳,胆子变小了。”
“可报请之名为陈迩,今陛下又言张耳陈馀,有欺名之嫌。”
媳妇笑道:“他若不提,你就是新朝陈迩,他若提起,何不说旧赵张耳已死,之于陛下只有新朝陈迩。”
张耳:卧槽!还是媳妇厉害,彩虹屁吹得漂亮!
“即来则安,便是想走也走不得了,以后且有旧赵之人,莫要来往,那冯相李相岁近,早晚有你机会,好生办差就是。”
“遵夫人命。”
“早些歇息吧,也是累了,这嬴家人哪,即喜用新人却又防着,倒像怕着什么似的。”
“夫人何以见得?”
“那嬴阴嫚,一看就是心机……”
……
胡亥和姐姐回到宫里,嬴阴嫚边走边说:“陛下,那陈迩夫人且是聪明,一番话说了三次,此后再无旧地之人。还说以后便都是朝廷身家,只恐办不好差事,耽误陛下大计。”
胡亥笑着说:“她听出来了,但其心志坦然,倒显得我小气。”
“陛下,当初父皇请他,那张耳为何避而不见匿名逃遁,今又上表投效。”
胡亥想了想说道:“以我看,其料父皇仙去,之前旧臣年岁又大,而我又心念弊旧革新,他觉得会被重用,这才前来。”
嬴阴嫚恍然。
这是必然的,始皇帝的时候,有自己的一套班子,各个功劳赫赫,张耳来了也显不着他,倒是要干点啥还得小心翼翼。
现在秦二世了,要开新政就要用新人,冯去疾李斯年纪大了,胡亥得建一套自己的行政体系,选用一些接班人,可谓时局新,机会多,张耳是算计好了。
“如此说来,这张耳还真是个人才。”
盛名之下无虚士,张耳确实有两下。
他根据胡亥的土地政策,提出了一个治地之法。
第一是针对行政官员的,以后官员升迁贬谪,要根据执政朝廷政策的成绩来进行判断。
朝令行之有效的,赏,或升迁。
朝令怠政拖延的,罚,要贬谪。
并且,一地之首及其下的俸禄待遇同为一体,共升共降。
其后便是详细细节,如郡守为官不力,其下信报朝廷,则赏下罚上。如下属为吏不力,其上信报朝廷,则赏上罚下。
第二是针对功曹和地主的,凡其及时遵行上策上政的,其家亲子弟便会有优先举荐的机会,反之,则缓行或取消举荐资格。
除此之外,凡其及时遵行上策上政的,无意从政的,赏,或是交粮数量,或是增送土地。反之,则罚。
不得不说,张耳这套针对新政推行的绩效考核办法,对解决目前的新政推行问题,非常有效。
这也是胡亥放低姿态,上门“拜访”的原因。
但这并不等于胡亥就放心了,因为,如果不考虑蝴蝶效应的因素,泗水大泽乡马上就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