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庆华狠狠地睡了一觉。
他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但在睡梦里能感觉到日落月升,也就是,至少也超过了一天。
自从在睡梦里恢复了意识之后,他做了许多梦,这倒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没发生过几次的事情。
梦里,他带着中华神剑来到了长安,凭借着前世十六年的教育学到的东西,把董仲舒等大儒欺负得痛哭流涕,一剑砍翻了人称淮南第一剑客的雷被,还劝说尚未即位的刘彻赶紧建造金屋以藏娇,等建好之后给他抢过来,留着给卓曦桐住,等等。
睁开眼的时候,透过营帐厚厚的顶篷,能感受到阳光的照耀,外面的人影投映在营帐上,挺多的,有来回走动的,也有站立不动的。
有人坐在他身边,见他睁开了眼睛,便靠得近了一些,握住他的手,又用额头抵住他的脑袋,感受他的体温。
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依然睁着眼,才柔声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贺庆华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明,眼前人的、轮廓、相貌、五官也慢慢由模糊变得清晰,是慕容月。
“你怎么来了,也不叫醒我。”贺庆华胳膊肘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慕容月把一条羊毛毯子塞在了他背后,他便又躺了下去,想拉慕容月和他一起躺下,被推开了。
“外面很多人呢,”慕容月说道,“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贺庆华:“好像挺久的,一天了吧?”
“五天四夜,你一共醒来三次,每次都是刚醒过来就又睡着了。”慕容月坐在旁边,五天不见,性子似乎沉稳了许多,没再看到她脸上有往日的俏皮,“你昏过去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
“大概记得吧,好像杀了慕容挺,收下了慕容垂,然后让他整顿二十多家山寨势力,差不多就这些吧……哦,对了……”贺庆华说着,看看慕容月,止住了。
“什么?”慕容月问。
“老丈人,可能……没了。”
其实就是没了,贺庆华看着他死的。
他趁着自己去乌盛部,暗地里联系这么多山大王对付自己、屠戮贺兰氏族人,贺庆华根本没有救他的想法,甚至还想补上几剑,但终归是慕容月的父亲,况且那时他自己也陷在强敌围杀之中,没工夫救他。
慕容月垂下眼睑,片刻后便恢复了,带着些许笑意说道:“我已经让人送他的遗体回家乡了,他这辈子没干什么值得纪念的大事,临终前却犯了那么大的糊涂,总之只要你不会迁怒于我就好了。”
贺庆华笑了:“常言道,父债子还,老丈人没儿子,这债务只能落在你身上,用你的一辈子来偿还就行了,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他老人家了。”
慕容月的脸上居然闪过了一阵害羞,不过随即转移了话题:“还有呢?还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贺庆华想了想,“没了……吧?”
“那你后来是怎么打败慕容挺的?”慕容月换了一种问法,“慕容挺的实力非同小可,在慕容部诸多势力中,没有多少人能伤到他,他的战力,远在……远在你老丈人之上,你应该和他差很远才对,就算你有神剑,也不是他的对手。”
还是被怀疑到了,这个慕容月,心思比窦炜康、司临风还都要缜密,他们俩都没发现,她却发现了。
贺庆华仰头叹道:“唉,都是我命不该绝啊!被那个老兔崽子催动内劲一刀拍飞,快要摔下去的时候,突然就悟到了更高层的内力运用之法,当场使用,才避免了粉身碎骨的厄运。”
“可是我听说,内力是要从小……”
“其实啊,”贺庆华知道慕容月要说什么,反手把她的柔荑握在手心,“我自幼就开始修习内功,只是不得其法,一直修习却不会运用,不过底子却沉淀了下来,幸亏在那生死危急关头开窍了,否则,你这么倾国倾城的女子,还不知道要便宜哪个王八蛋。”
“油嘴滑舌。”慕容月虽然还有疑问未解开,但被贺庆华这么一打诨,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对了,我还没问,这是哪里啊,外面都是什么人?”贺庆华又问道。
“还是忽尔村,旁边就是医诊营帐,首领派了好几位大夫过来给你诊治,谁知,当大夫们来到之后,你已经恢复了生机,只是睡着了,所以就把他们安排在了医诊营帐,帮助治疗其他伤者。”
贺庆华点了点头,慕容月口中的首领只能是贺兰德,而不可能是慕容部的首领。
贺兰德有心了,不过毕竟自己保住了忽尔村,村子名义上还是贺兰德的领土。
“还有窦炜康他们,都住在附近的营帐里,曦杨就在隔壁,要不要叫她过来?”慕容月
贺庆华摇摇头:“不了,我又不是不能下床走路,一个个进来跟探病似的,受不了。走吧,给你家老爷穿上鞋子。”
慕容月“噗呲”一声笑出了声音,骂道:“你竟敢在姑奶奶面前自称老爷,窦炜康原是我的下人,你和他称兄道弟,就也是我的下人,该你喊我一声大小姐才对。”
“好吧好吧,大小姐,还不快给本下人穿鞋。”贺庆华说着,颐指气使地把脚伸给了她。
“是,下人,本大小姐遵命。”慕容月白了他一眼,拿起靴子,把贺庆华的腿搭在自己腿上,认认真真地帮他穿上了。
“嗯,”贺庆华耍了一把小小的恶趣味,又恢复了正常,“慕容部的那帮人呢?后来慕容垂处理的怎么样?”
“慕容垂是个有名的能人,原本我也想问你,是怎么看出他的本事的,”慕容月说道,“他把二十二家山寨带来的人留下了一半,说是要听你调遣的,其他人都是前天早晨离开的,说是等你修养好之后再来拜见。”
“呵呵,恐怕都是些言不由衷的混蛋吧,”贺庆华笑道,“不过也无可厚非,他们本来就是被胁迫的,没有办法,怕死,才屈服于我饿淫威之下。无所谓了,最近没空理会那帮人,除非他们有银钱啊、宝器什么的送过来,我还是乐意见见他们的。”
二人说着话,走出了营帐。
窦炜康刚好从旁边的另一个营帐走出来,先是向慕容月无声地行了一礼,然后问道:“怎么会睡那么久,好了么?”
“好了,再不好,我怕你们一个个的都会发疯,别不承认啊!”贺庆华指了指窦炜康,“你拿着你那个破戟,好像在跟这个世界道别一样,别以为我没看到,不过你这人也够憨的,就算我已经死了,你就不能先逃跑,等有本事了再去找老兔崽子报仇吗?”
“我……”窦炜康沉默了一会儿,“当时没想这个。”
贺庆华拍拍他的肩膀,这就是兄弟窦炜康,只想与敌人同归于尽,没想逃跑,没想让敌人多活一天。
这就是窦炜康,他的兄弟。
突然感觉左后方站了个人,正在不言不语地盯着他的后背。
慕容月一直在他右后方。
向左回头一看,贺庆华一个激灵,身体触电般地向后跳了一步,跳到窦炜康后面,摆出一副心有余悸、惊魂未定的样子,埋怨道:“诶你个小丫头片子,干嘛呢这是,跟个幽灵似的,连个声音都没有,吓我一跳。”
这个小丫头片子当然是卓曦杨,冷冷地看着贺庆华,一直看着,直到眼睛发酸,忍不住轻眨了一下,才质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贺庆华:“什么故意的?”
“说什么让我押运宝物,你就是故意让我留在后面,不让我参战的,对不对?”
贺庆华眨眨眼,承认了:“啊。”
“你……你怎么就那么看不起我,我战力有那么差吗?我拖你后腿了吗?我需要你救吗?”
卓曦杨瞪着贺庆华,继续大声骂道:“你怎么就那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万一你死了怎么办,我怎么向我姐姐交代?怎么向我姐姐交代……”
小丫头越骂越伤心,最后蹲在地上,趴在膝盖上抽泣起来。
“……”
怎么还哭上了,贺庆华无奈,过去拍拍卓曦杨的肩膀,手一下子被打开了,只好示意慕容月把她拉起来。
卓曦杨好像对慕容月更不想理会,两次挣脱,都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谁也不愿搭理。
“怎么……老大!你终于醒了!”司临风从稍远的一个帐篷里走出来,看到贺庆华,急忙奔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咧嘴要哭的样子,他大概也是听到了卓曦杨的哭声,出来看看情况。
“哎哎哎,打住!”
待司临风跑过来,贺庆华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按在一只手臂的距离之外,骂道:“你这个混蛋,还敢哭,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上次我跟老兔崽子打架,你在那儿哭什么,咒我死啊?”
“我……我没有啊,咦,老大,你怎么又把队长弄哭了?”司临风一边说,一边挣脱贺庆华的手掌,跑到卓曦杨那里献殷勤,“队长,是不是老大气你了?别生气了,我给你出气,看我不哭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