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河的话,让吴歧不免是异样的目光看了一眼。他固然是觉得杜家兄弟罪不至死,可是依这汉家律法,杀人偿命。他也不能打包票的说县君就一定能够法外开恩,这秦河立誓也立得太早了吧。
“秦君大义!”
这些游侠们让秦河的行为给折服了,纷纷朝着秦河和吴歧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便散了回去。
“现在应该如何?”
秦河看向吴歧,他现在可是将希望寄托在了吴歧的身上。这一者是因为吴歧的名气,二者也是因为吴歧的那番话,让他醒悟过来。
面对秦河的目光,吴歧的心中也是暗地里肯定了秦河的为人。从秦河的行为来看,他前来亭中劫人,并不是什么邀名之举,反而是真正的因为一个“义”字。
他看人的眼光没有错,无论是秦河还是杜家兄弟这些人,都不是那种只知道争强斗狠,横行乡里的游侠之辈,他们都是具有古布衣之侠的那种重然诺、轻生死的高尚之士。
哗。
还不待吴歧回应秦河的话,那本来紧闭的亭门忽然给打开了。可能是里面的人知晓了外面的动静,这才放心地打开亭门。
从亭舍中冒出来一个瘦小的男子的脑袋,他斜眼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看到那些欲要劫人的游侠尽皆散去后,这才走出来道,“多亏了吴君劝阻,否则今夜恐怕是一场大祸!”
“范吉!杜家兄弟还在你们亭中吧?你们未曾怠慢他们吧?”
秦河这一眼便认出了这人,他是这都安亭的亭父范吉。
亭父,亭长的左右副手之一,主要的职责也不过是掌管亭舍的关闭扫除。
前面说过,这小吏的身份地位很低。而秦河这样,在郡中都知名的人物,那地位可比一个小小的亭父高多了。面对秦河的质问,范吉的目光中颇有些忌惮和畏惧,职业般的笑容道,“瞧这话说的,谁不知晓杜家兄弟是我们乡中知名的游侠儿?我们怎么可能敢怠慢两位呢。况且杜家兄弟可是为父复仇,这样的孝子,我们也是敬佩的……”
“还是劳烦亭父带我们入亭舍吧!”
看到范吉这职业般的假笑,吴歧倒是愈发有些感慨了。按理来说,范吉公家的身份,不应该畏惧秦河这样的游侠才对。可是如今的世道,却是让这些人不敢轻易得罪秦河这些人。
侠以武犯禁,这游侠所带来的另一个后果的确是严重的威胁到了各地的治安。
“诸位请进!”
范吉看到外面也就吴歧、秦河、吴班三人,也没有什么威胁了,大松了一口气,暗道一声侥幸,连忙打开了亭门,放他们进去。
亭,并不是行政组织。
两汉时期,没有村镇这个概念,所谓的村镇便是乡里。以县统乡,以乡统里。至于亭呢,它只是一个缴循机关,主要负责的缉盗防盗,维护治安,外加上邮信的地方。先汉时期,亭长是根本不用管理民生问题的。什么教化、诉讼、赋税、户籍,统统不是亭的职责。亭长,也不归属于乡官所管。
后汉以来,亭的职责才逐渐从军事上,转为民政上了。但是主要的职责,还是缉捕盗贼。
这也是为什么杜家兄弟会来这亭中自告,那都安亭的亭长面对秦河这些人的逼迫,宁愿死战也不会私放杜家兄弟两人。
缉捕盗贼,维护治安,那是他亭长的职责所在。若是真的在他的手里,放走了那杜家兄弟,这轻点儿的丢官免职,重点儿便是牢狱之灾了。
当然,一般来说,这些亭长大抵是不会抓亭中的一些尚义之士的。尤其是如同杜家兄弟这样的为父杀人的孝子。一是因为社会上的风气原因,二则是杜家兄弟的本身所造成的影响了!
秦河这些人今日欲要冲进亭舍劫人便是最好的例子!而且如今世道这么乱,别说是乡亭不安,便是郡县都不太平!这年头,活不下去上山为贼匪的人实在是太多!凭着区区几个亭卒,哪里能够防止盗贼劫掠呢?很多的情况下,亭长们都会交好这些乡中轻侠之辈,如此一来,一但有什么盗贼侵掠,这些人都是能够庇护乡里的。
这一次若不是杜家兄弟前来亭中自告,那么单单凭借他们为父杀人复仇的事迹,都安亭的亭长丘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偏偏杜家兄弟自告于亭中,他就是有心徇私枉法也是不能的。
为了这杜家兄弟,他还不至于丢官弃印,放着这百石的亭长不干,去亡命天涯。
都安亭的规模不小,因为是在都乡,而都乡一般都是距离县城比较近的。这都安亭内,有三间屋舍,标准的一堂二内规模,只不过因为是亭舍,所以这房屋要比普通的民居要大上不少,而且还有厨房、马厩、庭院。
一般来说,小一点儿的亭只有亭长以及亭父、求盗两名亭卒。而这都安亭除了亭长外,还有求盗、亭父以及另外的两名亭卒,以及一个专门饲养鸡、豕的庖丁,负责烧火做饭的。
因为秦河他们闹出来的动静很大,以至于连这平日里只负责庖厨之事的老翁都抓着柴刀跑到后院里来,做好与贼搏斗的准备了。
都安亭的亭长名叫丘牧,冠赤帻,着绛衣,持长剑以防备的姿态看着外面进来的吴歧等人。
亭父范吉上前去禀告,“丘君,全赖吴君的劝阻,这亭外的那些游侠儿尽皆散去了。”
丘牧这是才松了口气,正准备朝着吴歧道谢时,忽然看见了吴歧身后的秦河,那心一下子又吊起来了,以手相指,“吴君,这是何人?”
秦河从吴歧的身后站了出来,还不等吴歧开口,便是朝着丘牧笑道,“丘君怎么如此多忘,连我秦子游都记不清了……”
秦子游!
这三个字让亭舍中的众人又紧张了起来,纷纷以防备的姿态看着吴歧三人。而都安亭亭长丘牧那本来的笑脸也一下子消逝不见了,“汝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