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侧头看着郭季,心有无奈,他人这等境遇,哪里来的甚好…
钟繇念头未消,就见郭季转过头来,笑容明媚,对着自己说道:“还请元常带路寻找,前去会会这董承。”
钟繇微微蹙眉,皇诏一事还未有下落,奉孝竟有如此心情,莫不是想到了什么?不过这落魄的将军,杨奉等人也不会给其面见天子的机会,又怎样取得皇诏呢?
钟繇虽说心中疑惑,但还是相信郭季,开口说道:“董承就在奉孝所见这群人中,随我前来便是。”
钟繇说完,便当先向着仍在劳作的众人走去,郭季紧随其后。
月光之下,董承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一块不小的房屋基石旁边,揉了揉酸楚的腰部,长舒口气,弯下身来,双手将基石抱住,双脚发力支于地面,双臂用力环抱,借由腰劲上提,基石颇沉,立时离地一寸多高,若再次用力上提,将这沉重的基石抱起便是简单,只是可惜,但听董承口中倒吸一口凉气,后腰一阵针扎般的疼痛,整个身子向前弓去,鬓角冷汗潸然而下,那块基石重新落回地面。
董承弓着身子不敢乱动,躺在地上直吸冷气,冷汗流进眼里,颇为酸涩,只是双手紧捂腰部,无法将眼中冷汗擦去,只得连连眨眼,弄得眼泪直流,也算稍作缓解。
过了几息,董承腰部刺痛稍缓,身子稍稍放松,躺于地上,这少有的宁静,本是疲劳的身子,竟是有些不想起身了,董承只觉一阵轻松,睁开因泪水模糊的双眼,眼角瞄到天上的明月,董承有些愣神,许久都未能像当今这样,静视这明顶苍穹了。
天上明月似勾,空灵的夜,天朗气清,竟显得有些冰冷,董承更是觉得冰寒入了心骨。
若非杨奉那厮人,自己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若是姑母仍在,哪里由得这群小人翻腾!?
如平日那般,董承心中愤恨之念腾起,冰寒的心,霎时间被怒火烧的滚烫。
自己余生当真不会就这般下去了吧。
如此,岂不会被他人嘲笑半生?
又一念起,董承滚烫的心火瞬时熄灭,又是生了悲凉。
心绪如此剧烈起伏,董承竟是都未得了失心疯症,这经常劳作的人儿,身子就是壮实。
“惠安兄豪爽,天作盖,地为床,不愧英雄,好生自由坦荡,许久未见,如今可还识得在下?”
刚刚董承倒地之时,郭季三人已然走到了不远处,眼见这粗糙汉子竟是泪水直流,郭季三人本是有事相求,如今见了对方隐私之事,弄得郭季三人连连互望、尴尬不已,不过都已经走到此处了,再退回去已是来不及了,而且见也见了,若是再退回去,就会显得对方做的不够体面,伤了对方颜面,求起事来也会困难许多。
一念及此,郭季示意钟繇,一同走上前去,同时阻止了一些想上前扶起董承的修缮兵士,三人直接坐到了董承身旁地上。
董承念头入神,竟是没有察觉有人来到近前,听了话音,惊醒看去,那位说话之人开始只觉眼熟,仔细辨认,方才认出,竟是钟侍郎。
见有人来到近前,董承只觉羞愧窘迫,不过对方坐着与自己说话,话语中听,语气中颇有老友的味道,董承的心里,竟是升起些许暖意。
“原来是钟大人,许久未见,不知这位是?”
董承见同钟繇一起的还有两人,自己并不认识,不过看对方三人所坐的位置,便是想到,这几人是以最前面的这位青年为首的,当即没作过多客套,直接问了郭季身份,只是语气稍显低沉。
“在下曹操麾下郭奉孝,特来结交将军。”为显诚意,没用钟繇开口,郭季当先介绍说道。
董承扯嘴一笑,先是表示自己无碍,挥走了仍然围在四周的众多兵士,接着并不客气地开口说道:“凭吾如今模样,特来结交,可有人信?有事无事,明说便是。”
董承如此态度,郭季也不恼怒,见了对方丑态,还能说上几句话语,已经算是极为不错了。
“奉孝亦知将军乃是当世英雄,只是如今这般情形,定不会是将军所求,在下有一途相送,不知将军可感兴趣?”
董承闻言,眉头蹙起,目中似有潮汐翻腾,凝视郭季,并未开口说话。
郭季也不心急,嘴角浅笑,与董承淡然对视。
过了良久,董承摇头浅笑,似是放下了什么,面带悲戚地说道:“小友善言,惠安感念,只是曹公欲夺皇城,惠安万不能协助,若是忤逆了朝纲,惠安宁愿整日躬身劳作,也不愿位列王侯之位。”
董承似是突然没了力气,接着说道:“今日之事惠安不曾听见,亦不会为难小友,还请小友自便。”
董承说完,便是一副逐客的神情,倒是惹得郭季心中好笑,这董承怕不是因着命运起伏惹了一副玻璃心肠,自己只是说了位属曹操阵营,今日有事相求,董承就已经自行脑补出了曹操欲要进犯洛阳的情节,当真是想法颇多了,不过董承身处低谷之时,仍能谨遵君臣之道,这份忠义,虽说有些愚钝,但却令人钦佩,这样的人儿,若是与其定下承诺,想来会拼尽全力来完成诺言的。
“将军莫要误会,曹公并非欲取洛阳,相求之事亦不会违背朝纲,若是事成,王侯虽不能诺下,将军却是可能复职。”郭季再次温和说道。
董承眼睛一亮,似是死灰重新燃起,不过仍有疑虑,语速颇快地问道:“若非取这洛阳,凭吾如今这般,又能做何事?”
见董承有了兴趣,郭季笑意浓郁几分,开口问道:“在此之前,在下还有一问,不知那杨安殿,是否是将军修缮?”
董承不知郭季目的,不过这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老实回道:“确是。”
有了这个答案,郭季竟是顿感愉悦,在郭季心里,皇诏之事,应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