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兄亲启:
天不遂人愿,人力不及,何以故问苍天?
连战数月,刘刺史又殒身于我身前。
自古滴水必还泉涌,郭兄救我于危难,中丞明路,刺史知遇,皆是大恩,奈何苍天不曾为我开眼,无为相报,待我下了九泉之日,要以如何颜面与刺史相见?
一切皆因黄巾而起,黄巾恶贼,我恨不能生嗜其肉骨!
君子从不脱责于天,怪我力所不逮,不能护得刺史周全。
此间话语,困苦于心间,思量许久,方才向郭兄倾诉,望兄不要厌烦。
想必郭兄亦不会介怀,除却郭兄,我不知该说给何人。
我与中丞又是逃的仓皇,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中丞与我安身于扬州刺史陈祎处,望郭兄不必挂怀。
若是你我可以再次相见,醉上一场已是不够,我必与你连醉数日方可罢休,就是不知此言是否又会落了空处。
念郭兄日吉康泰。”
郭季将这封信放下,自己怎会因好友诉说心事而感到厌烦?
这信是初平三年收到的来信,再次读来郭季还是不由轻声叹了口气,许久未见又得不到及时的消息,郭季的忧虑经着时间的发酵,早已填满了心,这个时候郭季便开始想念现代通信的方便来,也不知在这时候弄个快递出来应不应景。
郭季念此,便想着拿起下一封信来。
“吱呀”一声,厅堂大门恰时从外面被人推开,小笑抱着伯益走了进来,“公子,荀彧公子来了。”
郭季拿着信的手一顿,文若不是身在许昌吗?怎的今日已经到了阳翟?许久未见,也不知自己的这两位挚友又是有了何种经历。
“快请进来。”郭季站起身来,殷华曼也随着站起。
“荀公子请。”
小笑对着屋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郭季看见荀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连忙放下手中信件,上前相迎。
“文若今日怎得空前来?”
荀彧见了郭季亦是高兴非常,不过却未说什么,只是暖心一笑点了下头,脸上却是有些凄苦之色挥之不去,看见郭季的那一刻,眼睛不知怎的竟是红了几分,郭季心中生疑,按照荀彧的性子就算遇之大事也不会有过多的情绪波动,而且以我二人的感情,如今与我相聚,更不会带着无关的心绪,如今刚刚见我便几欲泪目,能令文若如此挂心之事不会有几件,莫非此事与我有关?
郭季想到这里突地想到一事,直接心神一震,向着荀彧身后看了看,见只荀彧一人回来,接着满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荀彧。
“荀公子。”
殷华曼恰时来到近前应了声好,不过见郭季二人表情,心中便是一顿,想来此时需要给二人一个独处的时间,便接着说道:“许久未见,想必荀公子与家夫有许多话讲,小女先行告退。”
“弟妹不必客气。”荀彧答了一句,便目送殷华曼三人出了厅堂。
荀彧回过头来,看着依旧一脸震惊的郭季,眼睛又是红了几分,深吸一口气,方才开口说道:“志才去了。”
“咳咳咳…咳咳咳…”
闻听荀彧话语,郭季整个人恍惚起来,脑中亦是一片的空白,不由自主的咳嗦了几声。
念去来、岁月如流,徘徊久、叹息愁思盈。
............
在二人沉默间,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郭季还是不能置信志才逝去的消息,虽说距离上一次与志才饮酒相谈已经过了五个年头,不过在自己的认知里还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志才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没想竟这样离开了?
如度日那般,已经习惯了的,好似自己肢体一般的在自己身边之人,突然离开的那种空虚感,令郭季很是不自在。
“志才是何时离开?”郭季开口问出。
荀彧勉力一笑,脸上尽是萧索,“春分时候。”
郭季回想片刻,正是自己从井边回来的那日。
“志才是因何故?”
“安定时候还看不出什么,随军奔波久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郭季在很久以前就曾疑虑过,在自己所熟知的汉末历史之中,为何只听过奉孝、文若,未曾听过有戏志才一人,自己还曾自持地认为,可能自打自己来到汉时的那一刻起,这历史就已经改变了,自己的这位好友必定会同奉孝、文若一起盛名于后世百代,没想曹操创业之初,戏志才便离世而去了,也因此,郭季比任何人包括荀彧在内,都要心伤百倍,不止是因为戏志才与自己关系最甚,更是因为自己明明带着这时候任何人都比不了的知识储备,竟然还是未能救得挚友性命。
良久之后郭季又是开口问道:“志才平日里是否经常食用五石散?”
荀彧微皱眉头,心中猜想难道奉孝认为志才的死会与食散有关,不过嘴上还是老实回道:“经常食用。”
荀彧猜测没错,郭季就是那般认定,自打郭季听小笑说明五石散的功效之后,便是觉得这散与毒品无异,而且就郭季食过一次的感觉来看,食散过后身体发热精神恍惚,待药效过后,身子绵软无力持续许久,这散颇熬身子。虽说自己也曾劝过志才将其忌掉,志才却未将郭季的话放在心上,经常以学士之人食散方显风骨加以推脱。不过不管怎样,此时说些什么,都是有些晚了。
“文若今日是寻我同醉的吗?”郭季知道,荀彧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挚友三人,唯剩相依二人,不醉上一场,又该如何相互慰藉。
荀彧扯开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也是来寻奉孝同醉的。”
“还有他事?”
“志才临终信件,希望你我共辅曹公成事。”荀彧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拿出一封叠的相当整齐的信来。
郭季拿过信件,戏志才曾为自己代笔,笔迹郭季很是熟悉,如今细细读来,与志才相处的画面更是如昨日晃影在脑中闪过,不禁红了眼眶。
不消片刻,郭季已经将整封信件全部读完,确如荀彧所说,志才希望自己前往曹操处,从信的字里行间,郭季感觉志才与曹老板相处的十分融洽。
自打郭季决定留在汉时之时,顺其自然地想要闯出一片天地,以自己比之汉时之人高出一千多年的知识储备来看,此事亦是十分容易,只是万事开头难,郭季一直未想好从哪里开始,亦或者说,从哪里开始都是可以,选择多了,也就变得困难了,郭季也曾考虑过要随挚友一起,不过要自己走已经知道的老路,郭季总觉得有些不大甘心,或者说自己都觉得自己屈才了......
只是如今有了戏志才一事,郭季下了决定。
“今后只剩你我兄弟二人,定当携手同行。”
志才的遗愿,无论如何都要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