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糜狼藏拙射雄鹰
见他得意洋洋,氐蛮两方都心中微微不悦,蛮人刚输一阵自是心下不平意欲再战,氐人之中也是蠢蠢欲动,想要杀一杀这公子哥的气焰。
少顷,又有一将飞马上场,高声喊道:“兴国符力哲前来讨教。”这人衣衫破旧,颧骨高耸,双目深陷,瘦消的身材透露着精干的气息,手中拿着把乌黑发亮的长弓,看得出来保养得十分仔细。这人便是刚才看出樊欺虎要败的氐人,氐人生长在草原大漠,大多自幼便与马匹为伴,他一早就看出这马不凡,骑手一直蓄力不发定另有图谋,所以能预知胜负。
符力哲御马停在场地正中,把长弓挂在马上,一手抽出一支羽箭,另一只手却把箭簇拔下高举在空中,对着糜信等人说道:“诸位都是贵人,弓矢无眼,在下愿以钝箭请教。”说完将两袋共四十六支羽箭一一取出,再一个个拔下箭簇,细心的放在包囊中。他深知己方一族老弱妇孺逃命至此已是强弩之末,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与当地豪族结仇,更何况这些还是郡守家的人。
这边糜狼向糜信说了声:“小太爷,让我来会会他。”便策马上前说道:“我糜狼岂能占你便宜,便用无簇之箭与你玩玩。”说完也取出两个箭囊,将其中的箭簇一一拔下。
见状,蛮人阵中一阵嘘声。这世上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两人此番做派那是不想见血的意思,没了刺激,也难怪他们怪叫起哄。
不过片刻,双方已准备完毕,相互拉开距离相对而立,各自张弓搭箭指着对方。
符力哲稍稍调整一下呼吸,大喝一声:“来!”两人同时发箭,又几乎同时侧身闪过来箭,立刻策马上前在场上游走。这第一箭本就是开场试探,谁也没指望能一箭克敌制胜。
两人在场上马不停蹄,不停的游走寻找空隙发箭进攻。这糜狼自幼专修弓箭,兼之身短臂长,十分灵巧,然而骑术毕竟不及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符力哲,数次被对手绕到身后攻击,虽是仗着箭法高超没吃什么亏,却仍是略显被动。一边的糜信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心中暗暗责备糜狼不济事。
糜狼也知道自己现下局面被动,一直在被人追着打实在不好看,躲闪中突然想起刚才那蛮子准备使的拖刀计,心中暗喜,就用这招杀他个出其不意。
当下他伏低身体,双腿一夹连声催促爱马快跑。骑射弓本身力道就不如步战弓,射程较短,而且马背上起伏不定,兼之拔掉箭簇后整支箭的配重改变使其更难命中目标,即使是符力哲这样的骑射好手也没办法,连发几箭都偏了不少。于是他也挂上羽箭,双手持缰发力猛追,想凭借自己骑术上的优势拉近距离再说。
糜狼微微侧头用余光看见对方追来,心中不禁暗喜,悄悄的抽出一支羽箭拿在手里。由于他整个身体都伏在马上,抽箭在手时又格外小心,所以后面的符力哲竟是一点都没发觉,仍是急速向前追赶。
两匹马间隔越追越近,眼见只有三丈余远,糜狼借着背部遮挡后方视线,慢慢的把羽箭搭在弓上。
而此时的符力哲也心中高兴,照这样下去再追一会便可搭弓放箭,就眼下这点距离,他相信对方绝对跑不掉。
正在暗喜的时候,突然听到场边中有人用氐语急急大喊:“小心!”他猛地省悟,只见前方的糜狼上半身突然急转,同时长弓拉至满月,“嘣”的一声,羽箭朝自己胸口急速射来。
这招“犀牛望月”本是十拿九稳,可惜符力哲受到提醒已事先有了防备,他急忙向右闪去,那支羽箭破风而过,刚刚好从他左臂边擦过,高速掠过的尾羽在他手臂皮肤上留下一条浅浅的划痕。
符力哲狼狈避过,顿时恼怒之极,立马回击“唰”、“唰”、“唰”连发三箭向糜狼射去。
糜狼没想到自己这势在必得的一箭居然也被对手闪过,不禁一愣,随即看见对手三支羽箭已经射来,赶忙闪躲。好在刚才符力哲闪避时不经意猛拉了一下缰绳,马儿吃痛减速,距离已经拉开不少,所以闪避这三支箭并不困难。饶是如此,糜狼仍是心中一惊:这厮居然也会‘三星连珠箭‘?
此时也来不及多想,当下也是还了个三箭连射,也被早已缓过神来的对手一一躲过。
此番交手,糜狼虽然没有一击成功,但也把刚才的被动场面扳了一些回来。符力哲忌惮对方箭法了得,不敢再逼得太紧,一时间又变成势均力敌的场面。
又纠缠了好一阵子,糜狼见无法取胜心中焦急。他知道少主脾气,若当众失了颜面自己势必没有好果子吃,不由眼盯盯地注视着对面这一人一马,心想:“这些北方蛮子确实难缠,传说他们只要有弓箭,在马背上便是家,难怪这人的弓和箭囊都保养得格外细致。”想到这突然眼前一亮,嘴角微微上扬,看来今日不行些险招怕是过不了关了。
此时的符力哲也是心急如焚,心道自己自幼便在这马背上摸爬滚打,不料今日却连个南方蛮子都拿不下来。
再斗得片刻,他突然发现,对手似乎是慢了很多,动作也没有先前那样灵活,不像之前那样能一直躲在自己有效射程之外,心想:“是了,都说南人不善骑马,想来这蛮子与我缠斗半天已是到了极限。”
大喜之下,他提起精神催马上前,果然又发现对手破绽频出。当下也不多想,张弓搭箭向对方射去,这一箭虽又被对手闪开,但场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糜狼躲闪得极其狼狈,用连滚带爬、仓皇逃走来形容也不为过。
符力哲心中大喜,急急催马追赶。这糜狼似乎确实是精疲力竭,连马跑得也没之前快了,偶尔回身反射几箭也没什么准头,不一会儿又被追到射程之内。
符力哲不给对手喘息得机会,连连发箭。糜狼也顾不上反击,全力奔跑闪躲。不一会功夫,他已射出六支羽箭,眼见对手摇摇欲坠就差最后一击了,可就这样任是屹立不倒,纵是敌手,也不得不称赞一声。
突然,他惊奇地看到糜狼猛地调转马头作势向自己冲来,心中纳闷:怎么?自知跑不掉了转回来要拼死一搏?
虽然糜狼马速不快,但两马对冲仍是迅猛无比,转眼间两人距离便只剩三丈多点。
符力哲也顾不上多想,伸手想再抽一支羽箭给他迎面致命一击,右手探下却摸了空,顿时背上冷汗直冒,两个箭囊四十六支箭不知不觉都已经射完了。
他本擅长骑射,马上寻常都挂着六个箭囊,所以打仗时一般不去注意这个。可是这一路南下的许多时日里,打猎、护卫用掉了不少,上场时其实他也已经发现了,只是仗着自己骑术精明、箭法高超,四五十支箭对付一个南蛮子绰绰有余,就没刻意补充,没料到却犯了大错。
正当他懊恼分神之时,糜狼却没错过良机,见两人间距仅剩两丈,张弓搭箭又是一招“二龙戏珠”,这下纵是符力哲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避不开了,左胸、右腹连中两箭,即使是没有箭头,也撞得他痛彻心扉。这会他才知道之前糜狼反击的几箭软弱无力全是为迷惑他放的烟雾弹。
他沮丧万分地看着马背上端坐的对手,手中仍把箭囊里最后一支羽箭搭在弓上,心道:“这人竟然如此心思缜密,就算是这样十拿九稳的时候仍不忘留下一支箭作为后手。”
西北汉子生性豪爽,既然技不如人自也无话可说:“佩服、佩服,在下甘拜下风。”
糜狼一改刚才的狼狈样子,一拱手说道:“承让承让。”说完喜滋滋地小跑回到阵中,糜信一众人等自然又是得意洋洋的一阵夸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