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周循再施东西计
直到第四天早上,随着隆隆的鼓点声,泠水河北岸终于盼来了久违的吴人大军。泉陵城上的将士们弹冠相庆,城中几乎所有的士卒都请命要来北城墙上参战,最后还是以抓阄的方式从剩下的八百将士中选了三百人出来。这些被选中的汉军将士们像是捡到钱似的,个个脸上笑开了花。
在城上守军的叫嚣和喝骂声中,吴军再一次完成了浮桥的架设工作,这些工兵已可以算是非常熟练的桥梁工匠了。
麾下将士陷入兴奋之中,身为主帅的郝普可丝毫不敢大意,他一边厉声提醒身边的每一个战士保持理智,一边观察着对面的动向。
这次主攻的看来还是张隼的部下,他的大旗已经立在了泠水河北岸边上,五百名士卒正在浮桥上缓慢前进。稍远些的两个方阵上飘扬的仍是“顾”、“吕”两面将旗,再远一点是吕蒙的帅旗,一切都没有变化。
不过今日顾峰倒是带着头盔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旗下,没有再跑到张隼身边胡混。
“咚、咚、咚、咚!”吴军地冲锋开始了,这次他们没再摆乌龟阵,而是恢复了直接顶盾冲锋的战法,这样速度虽然快了很多,可一定量的伤亡人数增加也自然不可避免。
郝普留意到,就在主攻步兵冲锋的时候,吕霸的弓箭手们也迅速向浮桥上跑去。
郝普心中一禀,看来今日对方要拼命了。他大声吩咐后方民夫将金汁罐搬来边上备着,还有叉竿和大石,能搬多少搬多少来。
城中存粮虽不少,可守城器械还是缺了些,要是再有几台“滚木擂石”就好了,他心中默念。
正式的攻城战很快打响,十余架云梯一字排开,无数头顶大盾的吴军士卒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上爬去。同时,泠水河畔的弓箭手们已陆续就位,即将集结成阵。
“弓箭手,优先攻击敌方弓箭手阵。”
“叉竿上,推倒那些云梯,不要让他们上来。”
一声声指令由传令兵远远传开时,城上的弓箭手们已经开始自发的向着目标射击了。
城上的守军凭着地利的绝对优势疯狂地向着河畔的吴军弓箭手阵输出着心中的怒火,可他们发现,今日的吴军弓箭手们虽仍是被打得狼狈不堪,不过却没有立即溃散,而是顶着箭雨不停地反击。
城下的步卒们也一反上次消极的作风,没命地向上爬去。一下子,城上的局势紧张起来。
弓箭手们顾不上攻击云梯上的敌军,就只能靠有限的叉竿兵去拖延敌人前进的速度。
可平心而论,叉竿这东西实在是太不实用了。虽然设想很好,等敌军爬上云梯时,用叉竿一把将它推倒,摔死那些爬到半空中的敌军。可实际用起来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首先,敌人的云梯都不会傻到做得太长,大多只到墙沿下一些的地方,这样不妨碍自己人攀爬,对方想要推倒就得把整个上半身探出去,危险不说还使不上劲。
其次,看着云梯这东西轻飘飘的,一个人就可以扛着到处跑,可架在墙上后再推可就费力多了,本身上面爬那么多人就够重的了,云梯和城墙还形成个夹角,力气不是很大的话根本推不动。至少得两三个人一齐发力才勉强有些效果。
尝试了几次毫无效果后,这些叉竿兵索性丢下长竿,搬起大石朝着敌军迎头砸下去,还别说,这样效果反而好得多。
“府君,吴狗来得太猛了,把袁中郎他们调上来吧!”边上一名将佐朝他喊道。
“不行,还不到时候!”郝普一边频频放箭,一边四下巡视。还好,眼下士气高涨,各处都还在控制之中。再撑一撑,等金汁烧滚了以后,又能轻松一些。
“还好城里粮多人多,粪便总是不缺的。”他默默地想道。
想着想着他自己都笑了,眼下战事胶着,自己竟还有闲心想这些事,可他总觉得今天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脑子里总惦记着点事。
“小心,避箭!”付出了不小的牺牲后,吴军弓箭手阵终于发出了第一波箭雨齐射。四百多人的齐射瞬间覆盖了城墙上的大部分范围,守军被短暂的压制住了。
“反击,反击,击溃他们。”各段垛口上的伍长、什长们大声下达着命令,必须打散他们的阵型,大规模的齐射不但杀伤力巨大,还很容易造成被攻击方心理恐惧。
数波对射后,汉军终于还是重新占据了上风,狼狈的吴军弓箭手们再次溃散开来。
可他们来不及庆贺,因为第一个吴军步卒已经跳上了城头,虽然他立刻就被人一枪戳了下去,可后续第二个、第三个吴军连绵不断的爬了上来,城头上再次展开了白刃战。
这回吕霸的部队学老实了,当友军登上城后,他们便再也不发一箭,而是抓紧时间救援受伤的同袍。
没了弓箭手的骚扰,城上的守军也放下心来,专心致志地对付爬上城来的那些吴军。好在云梯数量还是不多,一次能上来的吴军很少,虽然守军在源源不断地倒下,可士气高涨的他们还是控制着场上的局势。
“府君,快顶不住了。”
“府君,让袁中郎他们上来吧。”
这样的请求不断地出现在他的耳边,可他始终不肯松口,直觉告诉他,今天恐怕没那么容易收场。
城墙上的恶臭味越来越浓,郝普一边放箭,一边高声喊道:“兄弟们,全力将他们赶下去。”
众人也早等着这一刻,齐声嚎叫着一并发力,将所剩为数不多的吴军一齐赶下城去,没来得及跑掉的便再也跑不掉了。
紧接着,配合默契的民夫们“哼哧哼哧”地将带轮子的金汁罐架推到城墙边上,云梯上爬到一半的魏军见状登时魂飞魄散,一个个不要命的向下跳去。
“避箭!”话音刚落,一波并不是很整齐的齐射打击再次降临城墙上,大多数守军们条件反射地躲到女墙后,可那些民夫就没那么好运了,两名推着金汁罐架的民夫当场毙命,好在架子还算稳固,没有侧翻下来。
箭雨刚过,躲过一劫的守军弓箭手们立刻起身反击,两名士卒顶替倒下的民夫奋力将罐子向外侧倒。
十几罐黄的黑的污物伴随着冲天恶臭向城下泼去,可惜因为刚才那阵箭雨的拖延,城下大部分吴军都远远逃开了,只剩下几十个倒霉蛋在地上打滚哀嚎,不过那十几架云梯想来是再也用不了了,在新梯子搭好之前大伙可以好好松口气。
重新拿回主动权,郝普心中刚刚松了口气,远处一个急急跑来的传令兵又让他把心提到嗓子眼来,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今天总感觉到缺的是什么,今天,东、西、南三门都没有人来报警。
“报!东门外突然出现大股敌军,约近千人,即将攻城。”
郝普愕然望向泠水河北,他怎么就没留意到今日在和那边的吴军少了不少?现在看来,那边满打满算不过三千来人。吕蒙那厮竟用三门佯攻的部队集中攻打东门。
“快去通知袁中郎。”郝普焦急地吼道。
“袁中郎已经带人上了。”
那还好,希望来得及。郝普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时间回到两刻钟前,东北角上的永镇楼里,一名汉军士卒正满腹牢骚地听着西面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心中不住抱怨自己运气不好,不但没能上阵杀敌,还给分到这个鬼地方来。
这里地处泉陵城的第一高峰东山鹞子岭上,地势及其险要,号称“泉陵有个永镇楼,凭空砌在天上头”,可谓是最好的瞭望台。可就是因为这城东地势险要,一般没什么人会想着从这攻打过来。
正发着牢骚,突然他觉得自己眼睛一花,远处山林里好像有什么在动。是野猪吗?他自言自语道。
紧接着他一下子跳了起来,这哪是什么野猪?这分明是一条长得见首不见尾的大蛇,一条像是吴军战袍那样红黑花纹的长蛇。
“敌袭!敌袭!”他大声地向远处的同袍示警,喊完他就后悔了,喊这么大声别把吴狗给吓跑了。
吴军当然不会给吓跑,他们甚至都没发现这墙上还有守军。这支由顾峰亲自领军的部队今早天不亮就开始长途奔袭,绕了个大圈从东边渡河来到群山之中,即使是山路陡峭难行,他们还是背来了十具云梯。
顾峰气喘吁吁地走在队伍中段,一边走一边骂:“奶奶的,苦差事总是轮到老子。这山高路远的,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其实岭南没有太多的崇山峻岭,虽然丘陵不少,但山路并不算十分难行。原计划中,他们应该是三个时辰内赶到东门外,可现在时间已经到了,还没看到城池的影子。
“报!司马!前方发现泉陵城东门城楼。”一个传令兵飞奔而来高声喊道,惊得矮树林中大群飞鸟扑腾扑腾扇着翅膀一哄而散。
顾峰面露喜色,总算是到了,他问道:“有多少守军?”
传令兵答道:“城上没有发现守军。”
没有守军?难道真的都给吸引到北城门去了?他突然变脸大骂道:“蠢货,没有守军你还喊那么大声?想要告诉城里面有人来攻城吗?传令下去,全军保持安静,潜伏行军。”
传令兵唯唯诺诺地应了个“喏!”又飞一般地跑开了。留下顾峰边走边偷着乐:“嘿嘿,难道今天老天爷都要让老子建这奇功?”
不足半个时辰,前锋营已经埋伏在东城外一里外的小树林里。再过两刻钟,顾峰也猫着腰蹲在了这个林子里。
他皱着眉头向城上观望着,城上静悄悄的一片,莫说是个人,就连只鸟都没有,难道当真全跑到北城门去了?那也不至于一个放哨的都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