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关府家宴强欢颜
这天,江陵城汉寿亭侯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早有消息传来,关家三个顶梁柱要回来了,夫人高兴的让家人们准备好丰盛的晚宴,来庆祝这难得的全家团圆。赵月儿还能保持着矜持的模样,关嫣已经是兴奋得像只小麻雀一样上蹿下跳个不停。
本以为三人要到天黑才能回来,不料才刚申时,大门外便传来了管家的高呼声。关云长领着两个儿子回到了这一年也待不了几天的关家宅院,女眷们领着一众仆役下人早早便迎了上来。
这天的晚饭吃的格外早些,却又是难得的丰盛。蟠龙黄鱼、椒香鸡、辣酱肉、冬葵、芥菜、豆腐羹等等菜肴将各人的桌案上摆得满满当当,三名男子身前还各备了一壶上好的米酒。
君侯做为一家之长自然坐在居中主位,关夫人领着赵月儿、关嫣依次坐在右手边,小关樾乖乖的坐在妈妈身边,关平、关兴两兄弟坐在左手边。
《礼记·内则》有记载:“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说的是七岁开始男女有别,坐不同席,吃饭也不在一起。不过,关家一家人难得团聚,纵使是崇尚古礼的君侯也难得的网开一面,让一家人坐在一起共进晚餐。
一众女眷本是兴高采烈的坐在席上,想要与多日不见的家人们欢聚一番,可一看那三名男子个个神情索然,闷闷不乐的样子,家主君侯更是一脸晦色,便知他们心中有事。只得按下性子,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吃着饭。
关夫人和赵月儿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向关平说些关心体己的话。关嫣、关兴两个虽是少年心性,可也不敢当着父亲的面胡闹,只是小声的闲谈着,开开对方玩笑。只有小关樾仗着年幼,不时冒出几句稚嫩的话语惹得大家掩嘴偷笑,也只有这时候君侯那张紧绷的脸上才会露出些许笑意。
一顿本该是高高兴兴的团圆饭吃得是索然无味,不足两刻钟的功夫,君侯便起身回屋去了,关夫人看了看他,小声吩咐儿女们几句,也缓步跟了过去。
余下众人也没了兴致,关平和爱妻带着小关樾也走了。只有关嫣像是脱缰的小马一样,一下子兴奋起来,扯着二哥关兴没头没尾地问着军营中的趣事。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天已渐黑,关夫人跟在丈夫身侧缓缓的走向大门,她的神色全然不像一开始那样,拖沓着跟在后面,似乎连腰都更弯了,低垂着脑袋尽显疲态,若是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出她的眼圈微微泛着红晕,像是刚哭过一般。
几兄妹听到响动,早早便在院子里等候。关平、关兴两兄弟早已穿戴好甲胄,肃穆地立在门边。赵月儿抱着小关樾与关嫣站在一起,依依不舍地望着自己的夫君。
关嫣见爹出来,轻快地几步小跳过去,轻轻拽着父亲的衣袖,一边摇一边娇滴滴地说道:“爹爹,这么晚了,别走了呗,在家住一晚吧。”
君侯一生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小女儿,见她撒起娇来,假做没好气地斥道:“胡闹,为父是军中主将,怎能不和将士们在一起,今日回来一趟已是破例。”
关嫣早知道是这个答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道:“好好好,知道您老人家是大将军、大英雄,那爹爹您下回什么时候回来啊?”
君侯拿她没办法,随口敷衍道:“过不久有空就回来。”
关嫣知道他答得不走心,嘟起小嘴正在说话,关夫人在一边说道:“老爷,您曾经答应孩子们去玉泉寺看看,他们都很期待,过几日便是寒食节,正适合祭扫、踏青,是不是……?”她始终低着头,话说一半便不说了。
寒食节,是中国一个十分古老的传统节日,相传起自春秋时期,晋文公为逼前朝名臣介子推出山放火烧山,不料竟将他火焚而死,为纪念这个忠臣,便下令这天禁火寒食。
后来约定在夏历冬至后一百零五日,清明节前一二日。是日初为节时,禁烟火,只吃冷食。并在后世的发展中逐渐增加了祭扫、踏青、秋千、蹴鞠、牵勾、斗鸡等风俗。
君侯看看老妻,轻叹一口气说道:“也好,你安排一下吧,到那天全家都去。”
“好啊!好啊!去踏青了!”关嫣听了兴奋得又叫又跳,惹得众人一阵欢笑。
关夫人没笑,依旧低着头简单地应了个喏。
君侯看着她,忍了好半天终于还是说出口来:“家里的事辛苦你了。”
关夫人微微一颤,强忍着心底的波动说道:“老爷休要这样说。”
缓了缓又低声说道:“老爷放心,过些日子便和她说。”
君侯黯然地垂下头,好半天才回了句:“那也好。”
关嫣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用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她知道这三个男人不会平白无故回来,更不会是光为吃个晚饭。一定是有事,有事又不说,那就是大事,什么大事让爹和娘愁成这样?
趁大伙都没注意,她悄悄凑到赵月儿身边小声问道:“嫂子,爹他们是怎么了?我去问二哥,二哥什么都不和我说。”
赵月儿摇摇头,小声答道:“我不知道,你大哥提也不让提。”
在略显压抑的气氛下,众女眷目送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此后一连几天,汉寿亭侯府里像以往一样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关嫣依旧不是在后院舞枪弄棒,就是拉着赵月儿出去逛街凑热闹,实在被逼无奈也能坐下来勉强学几下女红。天性开朗的她早把前几日父兄回家的事抛到了脑后。
这天,关嫣被家里请的女先生缠住不让出门,非逼着在小屋里练习刺绣。这女先生是江陵城中出了名的严厉老妇,习得一手好针线活。关夫人见爱女已是一个大姑娘家,可却连些基本的女红都不会,特意给她请来了这个名师。
小嘴嘟得老高的关嫣狠狠地将手中的细针扎进那块精致手帕里,又笨拙地从背面抽出来。这块手帕便是她大半天的劳动成果,稀稀拉拉的彩线在雪白的手帕上凑成了两个歪歪斜斜的图案,也不知是鸭子还是什么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