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城下闹剧各算计
第二日,守城汉军发现河对岸的吴军又在集结,经过昨天一战,今天吴军再来丝毫没有超出众人的意料。守城将佐一面吩咐手下速去禀报太守,一面自顾自的观察起吴军军阵来。
郝普早猜到今日吴军必来,早早布置好各门防守后边待在府衙里闭目养神,等着有人来报。
果不其然,这才没等到半个时辰,门外便传来久等的声音:“报!北门城外大批吴军正在集结。“
郝普快步走上城墙,一边走一边盘算道:昨日一战虽然击退敌军,可己方也付出了近百将士伤亡的代价,还不算那些身负轻伤的,如今敌军再来,北门三百人是无论如何不能少的,中军机动的两百人也不能动,只有将东、西、南三门的守军各抽三十过来,希望别出什么岔子。
刚上城头,他忽然想起个事,转身吩咐道:“去将金汁罐取来,就放在墙边备好。“
河对岸,一切一如昨日,大队吴军列成方阵在对岸严阵以待,只不过今日有些微风,“吕“字大旗在风中轻轻摆动。这个天气下的微风最是适人,清风拂面搅得人懒洋洋的,似是欲醉人一般。
一声熟悉的号响,又是大队士卒上前搭建浮桥,不出两个时辰后,这泠水河上定然又像之前一样,横跨着数条长蛇似的软桥。
“报!西门外发现敌军,山中旌旗招展,不计其数。”
“报!东门外敌军正在搭建浮桥。”
“报!北门外出现大股敌军,正在搭建浮桥。”
听着传令兵们的报告,郝普有些无奈,连这个都和昨天一模一样。
依例让各门小心警戒后,他将注意力放回前方。眼前还是和昨天一样,人数也差不多,约莫四千人的样子,别看昨日打得热闹,其实双方的伤亡都不是很大,对方留在城下的不过二三百具尸体,即便算上逃回去的重伤者,也不过四五百人而已。
他遥遥看着吕蒙的中军大旗,这厮今日打的是什么主意?昨天因为自己准备不足,金汁罐迟迟没有运上来,导致场面一时失控。今日若是再行此招,自己绝对不会再吃亏。
但以吕蒙的能力,当不会不知道守城方已作准备,他既然敢再来,必有把握,可又会采用什么手段?
他思前想后也没有头绪,遥看敌军阵中,也没发现什么大型攻城器械或是别的什么奇怪的事物。
正摸不着头脑时,忽然脑中一闪,对方始终重兵屯于前,而疑兵分掠三门,莫不是想以力取胜?如说四千大军不计损失车轮强攻,自己手头这八百将士绝对撑不了多久。
越想越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正揪心中,耳边传来隆隆鼓声,抬眼看去,又是一阵吴军沿着数条“长蛇浮桥”缓缓迫近。这次来的是“张”字将旗下的军阵。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来吧,看看你们耍什么花招。
郝普看看两边,还好,麾下将士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防守节奏,多数悠闲地靠在女墙内侧休息以节省体力,只留了几名观察哨在盯着敌军动向。
俗话说,战争是锤炼一支队伍最好的熔炉,这话一点没错,仅仅三天的连续战斗,就让这支几天前还略显稚嫩的军队成长得初具雏形。
只是眼下还顾不得感慨,吴军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天知道,最后这八百将士最终还能留下几人,先过好眼前的每一天才是正道。
“杀!”城下震天的喊杀声将他拉回现实。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吴军开始冲锋了。一边想一边翻身探出垛口,同时张弓搭箭。经过这两天的洗礼,就连他的箭术似乎也好了许多。
可手中的长箭还没射出去,他就愣住了,怎么回事?眼前这支吴军怎么走得这么慢?
城下的吴军仿佛是商量好的一般,一个个靠在一起,将盾顶在头上组成一顶活动的屋顶,慢慢地向前推进。这样一来,从上面射下来的弓箭更无可能对底下的将士造成杀伤。
还有些不信邪的守军士卒试探性地射出几箭,果不其然,破空而至的羽箭都被层层叠叠的盾牌挡了个严严实实,陆续发出的数十支长箭无一命中目标。
“停!等吴狗攀墙。”传令兵大声呼叫着。眼下攻击无效,与其白费力气去挠他们的坚盾,不如等他们露出破绽再说。这样一方面节省力气,一方面也节约些箭支。
汉军士卒在墙上目送着这数面盾墙缓缓向墙根下移动,不禁纷纷破口大骂。
“这些狗日的缩头乌龟。”
“可不就是,你看这一个个像不像在地上爬的大龟。”
“还真像龟壳。”
“吴狗乌龟阵,好名字。”
骂归骂,但不得不承认这招的效果,直到他们磨蹭到城墙下,也没有任何一个吴军士卒因伤倒在来路上。
郝普恨恨地想着,可惜了,要是城中多备下些大石、滚木,还怕他这乌龟阵。
“小心,吴狗要爬云梯了。”一人的喊声像一记天大的喜讯一样激起了守军的热情,这会爬云梯了你们总不能还背个龟壳吧?
三百弓箭手虎视眈眈地盯着城下十余架云梯,等着敌人送上门来。
可左等右等,低下热闹归热闹,可始终不见人向上爬,一个个挤在一起,还隐约传来阵阵嬉闹声。
这回墙上的守军们是彻底懵了,怎么回事?他们在干嘛?还上不上来了?
郝普也是给这一幕愣在了原地,世上还有这般攻城的?吕蒙他想干嘛?难道是要挖墙脚?可也没看见这些士卒带工具啊。
正愣着,又听一人喊道:“吴狗弓箭手又来了。”
抬眼看去,又是吕霸麾下的那五百弓箭手沿着浮桥悄悄潜了过来,这会大半已经站在了南岸的土地上。
憋了半天的守军们总算找到了发泄目标,不用指挥官下令,一个个张弓搭箭,将满腔怒火一股脑地向敌军弓箭手阵撒了过去。
虽不是箭雨齐射,但三百弓箭手的打击力度也足够对方喝一壶的,吕霸带着麾下将士狼狈的四下躲闪,又有不少人给自己同袍挤下河去,好在河边水不深,没惹出大乱。
吕霸一面躲闪一面看着城墙下的那些顶盾友军,口中不住骂道:“上啊,躲什么?怎么还不登梯?”
主帅如此,麾下将士更是一齐加入骂阵的行列,不过这个被骂的对象是己方的同袍。
吕霸气急败坏,又拿那些躲在乌龟阵下的家伙没有办法,看着身边不断有部属中箭,就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有数十人倒下了,更多中箭的伤者在痛苦地呻吟着,他却毫无办法。焦急中,不经意回头看去,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他差点把肺给气炸了。
在泠水河北岸,顾峰和张隼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并排站在一起,正笑嘻嘻地向这边指指点点着。
吕霸给气得七窍生烟,吕蒙在中军也是火冒三丈,他早看出这两人有猫腻,可碍于两人身份迟迟没有出言斥责,这回实在是忍不住了,招手让传令兵去通知张隼立刻命麾下将士登梯攻城,若在消极避战,让张隼本人亲自来见他。
吕蒙眼看着传令兵飞快地跑过去传达命令,又看着张隼在那磨磨蹭蹭了好半天,这才命人举起令旗向城下将士发号施令。
收到指令的张隼军将士不敢再在城下干耗着,只得一个个的向云梯上爬去。可接下来的一幕更让郝普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只见一个吴军士兵举着盾小心翼翼地向上爬了快六尺的距离,还没等守城方朝他放箭,自己手脚一滑,“嗖!”地一下又滑到了梯子底部,惹得旁边的吴军士卒一阵哄笑。
又见旁边一架云梯上,一名士卒同样也是顶着盾小心翼翼地爬了将近六尺的距离,忽然“啊”地大叫一声在空中一个空翻,摔了下去,被下面默契的同袍稳稳接住,又是惹出一阵欢笑。搞得边上的汉军士卒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都示意自己没射中他。
城下杂耍般的表演此起彼伏,看得敌我双方如痴如醉,如同身在梦幻中一般。
城下围观的吴军将士们自娱自乐地闹开了。
“你们快上啊,有重赏,先登者进爵一级,赏钱五千。”
“喊那么大声,你怎么不上啊?”
“我崴着脚了。”
“胡说,刚才就你跳得最欢。”
“我刚崴的不行啊。”
“切——!”一群人齐声鄙视他。
“哎!前面的让开,让老吴上,他缺钱娶媳妇。”
“滚,我娶你妹!”
“哈哈哈!”又一群人嘲笑道。
“都闪开,让当官的先上!”
“谁?谁说让当官的先上的?你给我站出来。”
“哈哈哈哈哈!”大伙乐开了花。
城上众人无语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个汉军士卒去边上扛起块十斤重的大石,瞅着人群中就扔了下去。
大石“哐”地一下砸了个正着,只见那块倒霉的盾牌只是一晃,又被周围鱼鳞般层层叠叠的大盾支撑住了,大石咕噜噜顺着盾牌屋顶滚了出去,“啪”的一下砸在地上。
这时,盾牌下一个声音悠悠地传上来:“喂!我说楼上的,往哪扔呢?没看见那边的都没拿盾牌吗?”
这回轮到吕蒙他们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