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陌他们回到马邑见到张远,张远看到袁潇血书,听到李陌他们说出云岗丢了而且钟毅投降了匈奴,大惊说:“坏了!护军将军韩安国将军他们还不知情,依然在北面设伏!匈奴这番来走的是小径,看来将军他们没发觉,万一钟毅把我军计划全盘托出,那么前去拦截匈奴退路的屯军将军他们将处在危难之地!”
李陌把头一低,黯然地道一声:“是”。
张远面色阴沉一阵之后突然说:“如今,必须想法设法以最快的速度报告从代郡出击大军,以免让匈奴反围击了!”
李陌这时才知道汉军的全部计划,除去韩安国的部队设伏外,还有屯军将军王恢和材官将军李息出代郡,准备袭击匈奴的辎重,所带只有三万人马,若是被匈奴出击的这十万人围住了,形式必将十分危急,倒是那设伏的三十万大军暂时虽说立不了功了,起码应该不会出事。
李陌想到这里,往前跨一步,拱手道:“张令丞,就让我带人火速前往屯军将军处通报!”
张远环顾左右也没有个合适的人选,就道:“李陌,此军情十万火急,你可知道厉害?这可是几万将士的生死!”
李陌忍不住想起昨夜捐躯的弟兄们慷慨激昂的战歌声,慨然道:“出云岗将士与袁潇军侯以一腔热血换来我们把情报送出,李陌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张远也知道李陌他们是浴血杀出重围的忠义之士,不过是提醒他们罢了,于是说一声:“好!我遣马邑县城内所有斥候侦骑交给你,以免遇见匈奴也有个照应,着你火速到将屯将军处传我文书!明天一早就出发!我这就把文书写给你!韩将军那我自己去通知。”
于是取了笔墨竹简,把事情原委写下,写好后立马把竹简交给李陌,问:“李陌!你能保证让这文书到王恢将军手中吗!”
李陌神色一紧,拧着眉毛拱手高喝:“即便末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就算是个死,也得死在文书到了将军手中之后!”
当即张远让兵曹点齐了马邑县城城中所有的一百斥候,交给李陌,又让他回去先歇息一夜,明天一早就出发前往代郡。李陌看着忙碌的张远,暗想:“这才是大汉官员,如那钟毅钟平两兄弟,直他娘的祸害黔首!”
李陌领了军令就退下了,一夜之间给所有马匹都加上双边马镫。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李陌他们吃了饭,喂了马,携了干粮,带着一百个斥候,加上自己还剩下的二十个骑兵共一百二十个人,屁股着了火一般的急匆匆的赶向代郡。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路,路上也不歇息,所幸路上也没遇见匈奴,他们这一百多人坐下马都装备了双边马镫,速度快了不少,就这样还足足急行军了两天,赶到代郡,直把那马匹累到了几匹,却被告知王恢带了大军两三天前开拔往西北去了。
李陌他们稍作休息,代郡长官知道事情紧急,急令取了马匹给他们换马,李陌等人又是急行军赶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才追上大军,也不下马,询问了王恢所在,带着人依旧如旋风一般的飞奔。
待到李陌追的近了,远远望去,果然有一员大将坐在一匹白马上,气度不凡,身着鱼鳞宽甲,头带汉军标胄,背上一张硬弓,腰间悬着一壶锥头箭,脚踏犀皮彩靴。各近了看时,虽然表面上看来英气逼人,但细看时却能觉得隐约有几分懦弱藏在英气之下。
李陌当即下马,叩见王恢,拱手到:“十里堡亭长李陌传马邑令丞张远大人书信与将军!”
王恢在马上“哦”了一声,接过竹简,命令全军继续前进,在马上就细细看了书信,当即大惊,惊喝:“传令兵!立刻传我将令停止前进!”
传令兵领了将令,快马传令去了,那王恢却扭头看李陌道:“李陌,你先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我说了,我再定夺!”
李陌喊一声:“诺!”就把马邑如何诱敌、匈奴如何识破、如何攻出云岗、袁潇军侯如何阵亡等等都告知了王恢,王恢连问:“你且打住,我问你一句:那匈奴军臣单于是否得知我军全部军情了?”
李陌沉吟一番,道:“尉史钟毅知道我军全部安排,他已经投降了匈奴,多半是把伏击安排都告诉匈奴了!”
王恢在马上咬牙切齿,道:“你也是从重围中浴血杀出的我军勇士,日后也会论功行赏;只是如今大军该如何,就要我跟李息将军讨论一番,再做定夺了。”
于是马上又传令,大军就地安营扎寨,等立起了大营,王恢让李陌随自己进去,不一会,门口传一声:“李息将军到!”那材官将军李息半只脚刚进大帐,甲胄也来不及脱,张口就问:“王将军,你说什么?事情败露了?!”
王恢点头,指了指李陌:“这位李亭长就是从包围出云岗的匈奴前锋哈斯旭烈那突围出来的。”
李息连忙问李陌:“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马虎不得,你果真是从万人包围中带着几十个人冲出来的。”
李陌赶紧正色,拱手道:“袁潇军侯如今为国捐躯,下官暂时苟且偷生,留了这条命,就是为了让匈奴血债血偿的!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王恢对李息说:“现在事情败露,匈奴对辎重粮道必有防范,而且我军只有三万人,匈奴光是前锋就有一万人。可惜我大军十万,浩浩荡荡,看来要无功而返了!”
李息说:“我们消息传来的快,如今大军已经开拔,若是将计就计果真打他一下也好过无功而返!”
王恢心中两种想法激烈地斗争着,他也明白:“如果就这么空着手回去,丢了官也算是小事,弄不好连性命也就交待了!”时间在慢慢推移,大帐中落针可闻,王恢扶着桌角,摆摆手,牙缝里慢慢挤出一句话:“不!我不能拿三万大军将士的性命做赌注!这可是三万精锐啊!”
李陌插了一句:“两位将军,下官斗胆说一句:匈奴大军全军回防应该是来不及,粮道上兵马也不会太多,我们大军已经开到这里了,不管如何先去劫掠一番,也好安慰军心,不让将士们冷了心;若是将士们真就冷了心,日后再攻击匈奴,重新鼓舞士气也是件麻烦事儿啊!”
李息看他一眼,觉得眼前这个俊朗的年轻后生算是有几分见识,当个亭长也是委屈了他。再把眼看王恢,王恢那句话说得也有几分不甘心,其实心里依然在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也是劝了一句:“李亭长说的对啊王将军!”
王恢捻着自己的胡须,口中沉吟,在营帐中踱来踱去的,道:“你们说的只是万一匈奴粮道兵马不多如何如何的,但是万一匈奴十万铁骑真就回防了呢?”诸位看官听得仔细,王恢道的是“铁骑”这个词!他心中难以正面打败匈奴骑兵的想法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而王恢,在很大的程度上,能代表目前汉军军中大多数的将领!这些从小接受步兵指挥训练的将领!
李息心中恼怒,嚷嚷了声:“哎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王将军你速速定夺吧!”
王恢让他这么一逼,反而下定了决心,挥手说道:“不要再提进攻了,传我将令,撤兵!”
李息知道王恢这人多少有些刚愎,要是他铁了心,再劝他也是没用,于是长叹了一口气,说:“三万大军开拔至此,刀枪不动,就要原路返回,刀枪入库!可惜!可惜啊!”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就出帐了。
就此,汉军马邑之谋完败,三万袭击粮道的精锐和在马邑山中准备伏击的三十万大军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