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日,船队行至巴丘,稍作休整。
而此处,也是周不疑预计与诸人准备分开的地方。
自巴丘沿江而下,即是刘琦的驻地夏口,若穿洞庭朔湘江而上,则可直达零陵。
霍峻、辅匡、邓方诸人颇为不舍,深知若无周小郎君,断然拿不到这大批军实的功劳。
然而荆州形势严峻,容不得他们婆婆妈妈,唯有含泪而别。
这一批军实,庞门拿走了一成,但大多是钱财,由庞林带走了数十艘船,提前经由夏水回了鹿门山。
周不疑拿走了钱两千万、谷五万斛以及三分之一的弓矢箭枝,其余的大部分都让霍峻三人尽数解往江夏。
虽然周不疑带走的物资并不多,但也满满当当地装了将近二十艘大大小小的船只。
护卫的人马则扩充到了两百人,由霍峻、辅匡、邓方各自抽出五十名壮卒付与周不疑,暂时充作别驾刘先的卫队。
逆流而上,比之顺水行舟,船速下降了很多,周不疑反倒有时间细看南国的秋日。
湘水左侧缥缈的洞庭湖面氤氲蒸腾,西风仿佛也比北地来得要早一些,吹拂在脸上,异常的清爽。
而湘水右侧属于长沙郡之地,河湖星罗棋布,点缀着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显得颇为静谧安稳。
从这里看去,完全看不到一丝战乱的气息。
不过周不疑心中很清楚,类似悠闲的田园生活,很快将被席卷整个荆州的战乱所击碎。
“不疑,我们回到零陵,正是需要大批花钱的时刻。为何不多留一点呢,反而大批得军资,都送往了夏口?”
不知道何时,刘先悄然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么多资财,我看着也眼红,但是不给不行啊……”周不疑笑了笑说道:“舅父,我问你,若是曹贼渡江,我们能依靠零陵自守吗?”
“不行的。零陵弹丸之地,根本挡不住曹贼的大军!”刘先摇了摇头答道。
“那我们能带着这些资财逃往交趾吗?”周不疑继续问道。
“人可以,但这么多资财却带不走……”
“是啊!我们实在是太弱小了,根本吃不下这么多!”周不疑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把这些东西送给需要他的人。”
“如今的荆州,蒯越、傅巽、韩嵩、王粲诸人是铁杆的投曹派,蔡瑁虽然亲曹不投曹,但是手中只有数万水军,又与长公子刘琦一系不和,在襄阳根本就是独木难支。”
“何况,他蔡氏的根基又在襄阳,断然不会轻易放弃。一旦刘琮被裹挟而降,蔡瑁也只能顺水推舟。”
“这样一来,整个荆州的抵抗派,就只剩下长公子及左将军一系。”
“虽然刘琦生性懦弱,甚少主见,无可无不可,但是左将军雄才大略,又与曹贼势同水火,断无投曹的可能。”
“所以要想挡住曹贼继续南侵的步伐,我们唯有全力支持左将军。”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已与曹贼结下生死之仇,如今可供选择的也只剩下左将军。这就是我将大部分军实运往夏口的原因!”
“而且有了这一批军实打底,将来无论如何,左将军都会高看咱们爷俩一眼……”
刘先听他条缕清晰地一一剖析清楚,心中却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不由地开口问道:“那你为何还要留下一部分,而不全部送往夏口?”
“我们立足零陵不需要钱的?难道说老舅在老家的那些钱财,都让我可劲儿造吗?”
周不疑嘿然问道,脸上显出一丝调皮的神气。
“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觉得你把军实运往夏口,不仅仅是为了支持刘备这一个目的。”
刘先笑呵呵地摇头说道,他刚才灵光一闪,已经想到了关键所在。
“哦?我除了无条件支持刘备,还能有何目的?”周不疑疑惑地问道。
“祸水东引!”
刘先轻声说完,哈哈大笑几声,转身离开。
还祸水东引……
周不疑不由地一阵腹诽,我堂堂小郎君,也是要人品的,怎么会做这等事情?
现在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怕他们打不起来而已。
若他们不打起来,就没了赤壁鏖兵,那自己要等到何时,才能找曹贼报仇?
只听得刘先在远处又感慨地说道:“如果没有战乱,这江南之地,实在是休养的好地方啊!”
周不疑闻言,也不由地跟着长叹一声。
想结束战乱,还要等将近八十年的时间,等到三国一统于晋,但是自己若想活着看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为悲催的是,即便全国一统,和平局面也仅仅维持了十年时间,旋即便卷入了更为混乱的八王之乱。
正是在这接下来十余年的八王之乱时期,五胡内迁,渐成气候。
甚至还没等到八王之乱结束,五胡中的李特、刘渊诸人,便叛乱四起,而国人亦由此陷入史上最为黑暗的两脚羊时期!
中夏陆沉,四海悲号……
想到此处,周不疑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何以解忧,唯有敲竹杠!
于是在途径长沙时,他又仗着别驾的巡防威势,从长沙太守韩玄手中狠狠敲诈了一批军资。
借口自然是为刘表经营零陵后方基地。
八百余里的水路,周不疑的船队整整走了二十来天,直到九月中旬才穿过湘水、蒸水、耒水的三江口,来到重安地界的周家湾。
也就是周不疑的在这个三国世界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