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真的……真的要御驾亲征?”
“不可啊,如今天下危机四伏,陛下若是出了意外该如何是好!”
众文武纷纷进谏,尤其是一些老臣差点就掏心掏肺、痛哭流涕地劝说皇帝不要亲涉险地。
看着他们一个个浮夸的表情,刘协暗自咋舌。
心里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要配合着抹几滴眼泪,大家一起上演一场君臣情深的大戏?
要不然都有些对不起这些人的演技啊!
其实要说场中这些人里,忠臣肯定是有的,比如自己的老岳父伏完。
他的女儿做了皇后,自己也是位列三公,所以为了保住现有的权位,伏完一定是最坚定的拥护者。
这天下恐怕没人比他更想自己继续当皇帝,而且是永不下台、握有实权的那种。
其次太尉杨彪以及从长安一直跟着来洛阳的那批人,人家不辞千里跟过来,总不至于想不开把现在的皇帝给弄掉、弄没吧?
所以说满朝文武忠臣还是有的,他也相信忠臣们肯定不会想自己亲涉险地,所以才出言劝阻。
可若说这里都是忠臣,那就是扯淡。他心里清楚得跟明镜儿似的,自己当初回到城里就把权贵们以前的土地分给了将士们,那些权贵能不恨的咬牙切齿?
只可惜当初权倾朝野、在洛阳城根深蒂固的权臣们,被当初董卓一场大火把老底儿给烧了个精光。
现在他们面对一堆废墟,只能欲哭无泪。
其实这样的人不过是少数,毕竟当初那些占有大面积良田的富户早就被西凉军抢掠一空,屠杀殆尽。
所以这些权臣世家眼红的原因,无非是眼睁睁看着大片可能被自己侵占的无主良田被士兵们瓜分,内心不平衡罢了。
这些人或许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也不算大奸大恶,但也绝对算不上忠臣。
他们是随风摇摆的墙头草,属于有奶便是娘的那批人,只要好处给的多,这些人才不管你姓刘还是姓曹。
这些衣冠禽兽混杂在人群里,隐藏着自己的獠牙跟尾巴,只为等待着一个拔刀的机会。
但他也明白,这些人是忠是奸其实也只在一念之间。
这时就很考验一个领导者的用人之道,是眼中容不得沙子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抑或是识人善任,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一样的选择,
刘协没急着回答,反而目光在下方掠过。这时他发现场中之人,大致分为两种。
其中一种、也是绝大多数人,神情或激动,或急切地劝说自己不要御驾亲征。
至于另外一种人占了少数,大概有三四人的样子,则是神情相对平静,露出沉思的神情。
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大概要数杨修了。
如今的朝廷在职官员其实不多,还大都是一些从长安跟来的老臣。
杨修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虽然在人群中比较恭敬低调,然而此刻唯独他们几人不说话,却有些格格不入。
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这一情况,不过更多却是冷哼一声,随即作罢。
对于这样的情形,刘协也有些疑惑。但一想,那些人对杨修如此忍让,估计还是看在其父亲,当今太尉杨修的面子上。
说起杨修的背景,其实还真挺吓人。起码不是一般的宦官子弟能够相比的。
杨修出身在簪缨世家,是杨震玄孙、杨彪之子。一般人可能对杨家没什么概念,但这个背景若是用在另一家族,恐怕会清楚很多。
这一家族就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袁家,试看如今袁家一门出了两位诸侯,袁绍如今更是将要成为天下最大的诸侯,袁术稍微差些,但在天下诸侯中也算排的上号的存在。
其中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袁家强大的背景,这才让袁绍、袁术两人有了崛起的资本。
这杨家,其实就是类似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存在,据《后汉书》记载,“自震至彪,四世太尉。”
四世太尉是什么概念?
这放在后世那就是妥妥的含着金汤勺的官二代,而且还是那种最顶级的。
这朝堂之上,但凡有点背景的,又有哪个和杨家没关系?
何况如今杨彪还在太尉职上,虽说在汉代三公只是地位高,没什么实权。
不过眼下杨彪绝对算得上朝中声望最高的几位元老,又是陛下眼前红人。所以虽然看他的儿子不顺眼,但绝对没人敢跳出来指责。
其实要是没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像以前一样太平,以杨修的聪慧,说不定熬个几十年也就成太尉了。
这样杨家一门,也就是‘五世太尉’,算是一桩美谈。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杨修最后还是死在曹操手中。原因绝非是‘一口酥’、‘鸡肋’等传世典故这么简单,或许曹操有其他想法也不得而知。
其实历史上的杨修并非演义中那样高傲自大、恃才傲物,相反为人恭敬,学问渊博,极聪慧。
也不像有些脑残的官二代,仗着自己的权贵家庭、老爹就为所欲为、不务正业。
此时的杨修才二十一岁,正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年纪,他精彩纷呈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此时他中心想的应是渴望成就一番功名大业吧?
刘协在心中想到。
他收回心神,接着伸出两只手往下压了压,众文武果然逐渐安静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皇帝。
“诸位爱卿,你等心意朕都明白。不过我自有考量,所以不必多劝。”
刘协微笑着说,接着目光重新落在杨修身上,笑容逐渐消失,并且声音威严地说道:
“杨修,刚才众位爱卿都在劝说朕不要御驾亲征,可唯独你默然不语。难道是有不同看法?”
杨修神情并未惊讶,似乎早已猜到刘协会问自己,所以他先是恭敬行了一礼。
接着说道:“禀陛下,臣窃以为无论是否御驾亲征都各有好处,所以不必过于纠结这些问题。我们要关注的还应是事物本身。”
“事物本身?”
刘协眼中闪过一丝色彩,有些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