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刘辩与刘协
中平六年四月三十日,月没参横,董卓已经睡下。而雒阳东宫里依旧灯火通明,两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坐在地上杯盏交错,两眼带着点点泪痕。至于之前发生了让这两个天潢贵胄这样狼狈,那就真的是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二弟,对于董卓进入雒阳,天下非议者众,有非议者,有嚎啕大哭者,有唾骂者,也有侧目者,更有一些趋之若鹜的追名逐利者……天下人的表现,你觉得如何?”刘辩整理了一下心情,笑问道。
其实这也是刘辩对自己二弟的考察,都说天家无情,只不过是大家在其位谋其政,情非得已为求保命罢了。大是大非尤其是这紧要关头的面前,只有相互照拂协助才能渡过难关。
刘协轻蔑的看了一眼刘辩,拱了拱鼻子,“呵呵,大哥过于忧虑了,那董卓已经被我们吓成无胆鼠辈了,这五日里你看他去过一次尚书台吗?不过,这些个非我刘氏宗亲却在那尚书台五日里连续议论着我皇家权柄该交于谁手,就像是他们操纵着王朝的更替。”
刘辩急忙用手捂住刘协的嘴,“皇弟慎言。”
说着,刘辩隐晦的指了指一个墙角。
刘协看懂了刘辩手势,冷汗淋漓,感激道:“谢皇兄。”
“值此时机,你我兄弟当更加亲近。举手之劳而已,无需如此客套。那董卓我总觉得其透着点古怪,这么多天了,他这个西凉的封疆大臣对投毒暗杀的事情没有丝毫的回应,那董府也没有一个消息传来,一个武将能隐忍到这个程度实在太过诡异,怕是图谋甚大。”刘辩呢喃道。
刘辩的担忧是正确的,待在房梁上一袭黑衣,腰缠金色绶带的红袖点了点头。
红袖眼神一暗,自己也终于明白那日陛下的托付自己保护的是大皇子刘辩了。
神说要有了光就有了光,于是我看见了你,如同在荆棘丛中的夜路上的一点萤火,如同阴云密布的黑暗中的一道微光。
身为影子,就要有做影子的觉悟。红袖时刻秉承着这一原则,既然深处黑暗,又何必羡慕光明。
而刘辩说的话却让刘协顿时一怔,皱了下眉,这还是自己记忆中文不成武不就毫无见识的废物皇兄吗!
刘辩发现刘协审视的目光,心里笑了笑,父皇也是,给这孩子读什么帝王心术的书籍,这不揠苗助长吗,整天弄得这孩子疑神疑鬼的,天性全无。
刘辩心道,算了,还是哄哄这二弟吧,不然依着他的性子定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寒了弟弟的心可不好,再说了外面可是有很多人想看我们这两位皇子不和,好趁早站队!
也罢也罢,为了弟弟也为了大汉,再装回傻吧,顺便也点醒一下这弟弟,可不能让他长歪了。
刘辩憨厚地挠了挠头,“皇弟,这都是为兄听那几个家族族长说的,他们说自己家族最近有很多来路不明的人过来打探他们府宅地形,紧接着深夜晚上就有一些家族核心成员离奇死亡。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他们觉得这股势力很有可能与董卓有关,甚至这很有可能是董卓的报复。”
“董卓。”刘协微微眯起双眼,“皇兄,看来这董卓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那是当然,能够在这天下凭借着武夫出身身居要职,手握重兵,更是一入京就凭借着收拢得来的何进及西园残兵成了一大派系,拥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此等风流人物……皇弟,将军未挂封侯印,腰上常悬带血刀,你不得不重视啊。”刘辩欣然道。
把锅一下甩给了谋划暗杀计划三个家族族长的刘辩心里一阵轻快,这下那小子不会怀疑什么了,我所表现的聪明才智都是听别人讲的,自己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太史公常说历史上的替罪羊就是为了当权者甩锅而生。而刘协忽然意识到自己和皇兄两人捅了一个马蜂窝,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就差快表现出惊恐的刘协做了竖砍的姿势,寓意杀了董卓一了百了。
“皇兄说的是,那皇兄我们接下来还要不要。”刘协深吸口气道。
“凡是争霸或者争权,哪有一直去暗杀对方首脑,毕其功于一役。若是这般简单,这天下早就成了刺客的天堂了。我们如今奇招已用,应当要去防守,并且要用阳谋,推皇弟你上位登基,稳定朝纲,震慑那些不臣之心的人。”刘辩淡淡道。
“比如说那董卓,只要我登基,就夺其兵权,哈哈哈。”刘协补充笑道。
刘辩摇了摇头,看着自家二弟,终是小孩心性。骤然给他画个大饼,他就沉浸其中,为帝也只能是守成之君。
刘辩觉得再多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董卓还是自己来对付吧。假意摇晃者身子,好似醉酒一般倒在了地上。
“皇兄,皇兄,皇兄酒量不行啊。来人,侍候我皇兄就寝。”刘协摇了摇刘辩的身子发现其是真睡着了,便在这太子东宫俨然主人派做事发号施令。
“诺。”东宫大厅等候在外的仆役应声道。
假寐的刘辩笑了笑,也没有动怒起身怒斥刘协,只是打呼声却更大了。
在房梁上待着的红袖瞧着刘辩任由着仆役抬起他的身子,暗地里给刘辩竖了个拇指,不骄不躁,温良大气,兄友弟恭,真不愧是陛下选出来的储君,大汉未来的天子!
再瞧了一眼仍在享乐的刘协,红袖嘴角抽搐了几下,表示不予评价。红袖一个闪身,便像影子一样跟随着刘辩一行人等离开了大厅。
……
王允眼中怒色更浓,但最后压抑住了愤怒,保持理智道:“那曹承钧果真在董府?”
“是,小的也是经过多方打听证实。那位曹公公如今早已是董府座上客,并且为了晋身把禁军虎符献给了董卓,不过听说董卓却没有要虎符。”王大哆哆嗦嗦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若我知此人首鼠两端,当日见我,我早就杀之后快。”王允怒吼道。
王允看着发抖跪着汇报,战战兢兢的王大,“当时你为何拦我杀那阉人,让我痛失兵权,损我大汉八百年河山基业,是何居心。”
王允在书房怒骂,踱步绕着文案几个圈子,身上的环佩嘈杂作响,已经完全没有平日里待人接物的谦逊模样。对于要求君子的行步则有环佩之声,升车则有鸾和之音,他也毫无顾忌,就如同那以后的击鼓狂生祢衡一样放浪不羁。
王允越想越气,当时要杀了那阉人,三千训练有素的禁军就会留在他手上,现在汉室也不至于如此的势单力薄。
哐当——
王允忽的就举起文案上摆放的最爱抚奏的老桐木古琴,泄怒似得往王大的腰上砸去。
“哎呦,老爷,哎呦,疼死小的了。”王大疼的大声叫道,“老爷,是你嘱咐我不让你杀的,小的也是听你的命令行事,你怎能无缘无故就砸小人,哎呦。”
王允冰冷的双眸看着求饶喊疼的王大,冷哼一声,抱起落在地上的古琴,细心的擦拭着琴弦,淡淡道:“去账房领赏吧。”
王大有苦难说,但不敢与王允上前理由,心里安慰自己道总归没受撒伤,拿钱了事已经很不错了。不过王大还是憋屈不得劲,“诺。”
王大走后,擦拭琴弦的王允停下了动作,大吼一声:“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