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荀攸的死讯
由清晨天微微亮聊到太阳高挂,唐瑁面色古井无波,目送貂蝉离去,心中暗叹一声,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这王允也不知前世哪积来的德缘,得了这么一机灵可人的义女。
抖了抖酸痛的肩膀,最近几天的压力是越发的大了。
刚刚与貂蝉打的机锋着实让唐瑁对貂蝉另眼相看。此女不仅仅具有上天赐予的钟灵毓秀的美丽容颜,更是有与之相称的聪明智慧!三言两语之间,便说出今后专权乱政的是取代外戚和宦官的臣子,而相应的他们这些个历史遗留的外戚家族就算不动手,以后的处境也会进退维谷。更别说自己已经深入局中,和董卓关系已无法修缮了。
一句话言之,做了可能会白死,但什么都不做肯定白活了。
就凭貂蝉这点超前的眼光,唐瑁就不得不敬佩。从源头叙述事实,层层递进,让你不得不去信服她所说,而不是死缠烂打般的不智。虽说其有点仗着大势逼迫人的感觉,但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唐瑁不得不接受。
但他却打心里对王允生出嫉妒之心,怎么就被这老小子得到这么好的义女,也幸好老夫的女儿不下于她,唐瑁暗道。
得亏此女不是男儿身,如此睿智冷静的目光。
摇了摇头,唐瑁大呼一口气,接下来轮到他来连横家中的盟友了。也可以说是两位恶客,贼精的那种。
其实早在貂蝉来唐府之前,阴家与邓家两位家主早就先行一步来到了他的府上合议了,委实是董卓对他们的报复太狠了。
打蛇打七寸,世家靠的就是垄断知识和人才储备。他们可以摒弃一切情感,像他们鄙夷的商人一样,遵从货殖之道,只从利益出发,在冷静理智的分析利弊之后做出决断。但董卓做的太绝了,三个家族里每天都在损失着一个卓越优异的后背青壮。更有甚者,那些少年是死在他们眼前,唐瑁尤还记得自己看好的后辈子侄那无助渐渐无神的目光。
紧握了一下拳头,自己怎么可能会退呢。唐瑁就算没有貂蝉的那一番提醒,也不会轻言放下这段仇怨的,那可是自己逝去大哥的遗腹子,他心目中的少家主人选。
唐瑁面沉似水,双眼瞳孔骤缩,衣袖轻摆,“来人,去将偏厅两位贵客请到我的书房。”
“诺。”
三省屋,是唐瑁的书屋。屋名三省,取自曾子的‘吾日三省吾身’,唐瑁每每午时在此反省己身,寻出缺点方可进餐。
书房本就是一个人最为私密的地方,你读了什么书,练了哪些字,收藏了几卷古帖,都能从中看出一个人的精气神。更何况唐瑁将其视为洗涤心灵污秽,提高自己境界的彼方,说是最为隐私的地方也不为过。
此次让两位家主来他的三省屋共同商议对付董卓的法子,大抵真的是被逼急了吧。兔子急了咬人,人急了,那就不是人了。
……
王府,貂蝉款款拜下,声音很是悦耳动听,“义父,事已办妥。那三家定会与董卓不死不休。”
王允沉吟片刻,想表现喜出望外的形态夸耀貂蝉,却想起那各方势力都觊觎的羽林军将要落入董卓之手,瞬间脸色微变,俨然兴致全无,“办妥就好,辛苦我儿了。”
貂蝉面色铁青,突然展演一笑,妩媚动人,“义父觉得有用,女儿就开心。”
王允见状,心头一突,略带不忍,道:“非是义父心性凉薄,只是董卓此獠忒难对付,那三家联手,我恐董卓借此立威。”
“这有何难,利而诱之,乱而取之。”貂蝉蓦然柔声笑道。
王允一惊,连忙对着见礼,诧异道:“还望女儿教我。”
貂蝉立马躬身还礼,低了半手,以示自己的地位比低了一线,坦然道:“义父折煞女儿了。女儿的法子简单,三家不够,那就四家,五家。世家大族为了维护血脉传承,哪个往上倒三代不是姻亲关系,更何况这三家中有两家与国咸休。”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大汉的臣子除了义父,也有老臣身怀拳拳报国之心。欲速则不达,只要义父静观其变,让他们团结一切力量,义父再于乱中求利。这样义父便能不落下痕迹,更不会被人抓住把柄,董卓疥癣之疾罢了。”貂蝉柔声道。
貂蝉的声音很是好听,直欲钻入人的心脾。
“好,妙,善。哈哈哈。”王允的笑声从一开始的喜悦慢慢变成了惊喜,然后是狂喜,最后是一股骄傲,一股来自内心的呼喝。
“我儿,你且去歇息。记得吃点东西,老朽……为父已有主意了。”王允转变自称,面露慈祥道。
“诺。”貂蝉心头一暖,见了一礼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
人群中,我独感压抑。
独处时,我做回自己。
疯狂,在暗中窥视着我。
睁开惺忪的双眼,慵懒的眼神往外一瞥,董卓脑中轰然,嗡嗡作响。熟悉而又陌生的卧室,床头却有四个头梳盛髻,穿着暗云纹茶色罗短衫的女子小心翼翼的与他对视,董卓心头剧烈跳动,这一刻,他一脸茫然。
由于自己昨晚熬夜的缘故,因此醒的有点晚。不过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董卓眼皮直跳,额头青筋根根绽起。
半天才醒过神来,嘴里蹦出两个字,怒吼道:“董旻——”
都说男儿本色,偏偏董卓却反其道而行之,重生到现在就没碰过半点荤腥。连昔日在扶风观察雒阳局势时,曾夜晚听见蔡昭姬的凤求凰的琴声也不为之所动,只当自己听了个曲,便策马快速黑夜行军去了。
手挼红杏醉繁香,回首春前梦一场。董卓心中一片空灵,他要的远比爱欲要多。他只想伊人眷属,冷暖两相知。
门外,听着墙角的董旻悚然,目光闪动,心道:惨了,这次砸手里了。
董旻连忙推开门,不动声色的抛个眼色,自己精心准备好的四个舞女会意,立刻离开了董卓的卧室。董旻心中凛然,拱了拱手,陪笑道:“二哥,嘿嘿,小弟不是看着二哥身边没个服侍的,找个体己人心疼二哥么!”
董卓怔了怔,突然气急而笑,淡淡说道:“你怕是忘了你二嫂吧。”
董旻恍然,原来二哥董卓心里还记挂着那位贤良淑德却早已驾鹤西去的二嫂,心里还未走出来。眼神一暗,二哥与二嫂果然伉俪情深。
自己幼时在西凉也曾吃过二嫂煮饭食,穿过二嫂缝补的衣裳。可惜天不作美,将二哥与二嫂分开。不过,我这样做,二嫂八成也会同意吧。
犹豫了一下,董旻低声道:“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二哥你是我董家的顶梁柱,可你只是上梁,下梁……却未有。”
董卓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无非是董家中人丁稀薄,除了亡兄董擢生前生的一子,就没有别的子嗣。而董旻想把他当作家族种马,开枝散叶,承续人伦纲常,这二弟被儒家礼法制思想荼毒过深啊。
董卓面色古怪,打量一番自己的三弟,换作旁人,如此相逼,董卓早就将其挫骨扬灰了。不过自己可不能刚愎自用,宗情礼法,人之常情罢了,这件事本就说大不大。
“非不能也,实不为也。”董卓露出笑容,悠然说道。
董旻肃然,悄声问道:“二哥是那个不行?或是龙阳之好?”
董卓自然知道董旻说的那个指的是什么,脸色一黑,起身对着董旻一顿乱揍,“不行你妹,龙你妹。来人,把董旻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董旻挨了打,立马噗通跪地深深埋首,道:“小弟错了,二哥消消气。”心中却腹诽不已:自己说的一套套的,不就是把我往那个方向上引么。
董卓瞧着鼻青脸肿的董旻,心中气消了一些,沉声道:“以后再干这些荒唐事,就不是一顿打了。”
董旻长揖到地,脸色黯然,喃喃道:“二哥怎不考虑考虑?”
“再试探,你便与我滚。”董卓寒声道。
董旻支支吾吾,唯唯诺诺,不敢还口,心道:不说就不说,急什么。娶妻生子,怎的很难?我不给你张罗姓名,家里老母亲都在催了!
董卓又是对着董旻狠狠踹了一脚,“对那三家的动作,进行到哪一步了?”
董旻没有回话,只是挽着手抚摸臃肿的脸颊和浮肿的屁股。
董卓眯了眯眼睛,发现他真的是发呆出神,勃然大怒,大吼一声,“你这夯货,我问你话呢。”
董旻迟疑了一会,找了一下发音的源头,脸色微红,继而正色道:“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不过有段时间会稽唐府时常有陌生人走动作客。看情况应是三组势力。”
董卓轻轻点头,道:“能搞定吗?”
“当然,不过小弟要向大哥借个人用用。”董旻嘿嘿笑道。
董卓叹息一声,摇头道:“说吧,是谁?”
“荀攸。”董旻面色凝重,显然是担心董卓不会答应。
董卓目光闪动,淡淡道:“他死了。”
“怎么可能,昨日我还见其活蹦乱跳的!”董旻惊呼,浑然难以置信,难道是荀家狗急跳墙,不可能啊,他们家族的代言人还在跟我商谈用覆灭三家来换取荀攸呢,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杀的。”董卓语气很是轻描淡写。
董旻心中疑窦重重,二哥不是要用此人么,怎么转眼间……这个信息太大了,让人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