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刘秀自保
刘秀是在前线听闻的这个噩耗,在他的心里,不管昆阳之战表现的如何出众,如何勇猛,他仍然是刘縯的弟弟,只要兄长刘縯在,他就觉得有人会为他遮风挡雨,开辟一片天。
天转瞬就塌陷,从此以后,再没有人会冲在自己前面,习惯了站在哥哥的后面,打心里觉得刘縯就是舂陵军的主心骨,是舂陵军的一面旗帜,现在这面旗帜染红了鲜血,被自己人踩在了脚下,蹂躏着,蹂躏着……
悲伤、痛苦、欲哭无泪;失望、无助、心灰意冷;天呐,更始政权还没有冲出南阳盆地,天下还有十之八九没有收复,就开始玩杀功臣的把戏,这些都是些什么人?眼界,心胸怎么这么的狭窄。从这一刻起,刘秀就在心里画了一条线,和这群胸无大志,无法容人的庸才划清了界线。
心里这样想是可以,但目前形势逼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刘秀审时度势的技能,再一次救了他。
认怂保平安,平时的低调,让外人很认可刘秀的认怂,除了昆阳之战的高光时刻,平时的刘秀,在大家的眼中,就是躲在刘縯背后的一个怂人。哪怕是昆阳之战中力挽狂澜,绿林军高层看到的也是刘秀的忠诚,而不是刘秀的才华。
当刘秀强忍悲伤,不在军中为刘縯发丧,外人眼中看不出他一点的悲愤,仍奋战在攻城掠地的最前线,对绿林军的高层无一丝的愤慨,反而更加的谦卑,大家的感觉好像之前的怂人又回来了,如果不是刘秀一直低调,这样的反差哪有这样容易蒙混过关。
与其说是刘秀的审时度势、韬光养晦、隐忍负重救了他,不如说是刘玄救了他。现在看来,这个时候的刘玄还不太坏,也许是草莽出身,绿林军玩不了太高级的权谋之术,玩的更多的市井小术,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被刘秀蒙混过关。舂陵军除了刘縯这个精神领袖外,还有刘秀这个汉室宗亲的创始者,既然已对刘縯动手,怎能有妇人之仁,特别是刘秀还将哥哥刘縯之死不当一回事,能麻木到这种地步的人,要么城府深不可测,要么六亲不认,这两种,随便哪一种,杀无赦。
刘秀度过了最提心吊胆的那几天,常理来说,刘縯倒下,下一个挥舞的屠刀就会轮到自己,斩草须除根,除恶不隔夜。就算是装得再若无其事,就差把怂字写在脑门上,看着绿林军的高层好象没有向自己动手的意思,可恐惧,就象那夜风,挥之不去,在暗夜里向自己扑来,缠向自己的四肢,缠住自己的脖劲,想呼救,却怕惊吓了帐外的绿林军,在梦里,他强忍着,窒息到满头大汗,他也不敢吭一声,最后双眼都快冒出血了才从噩梦中惊醒。刘秀都不知道这是第几夜的噩梦,听闻刘縯被杀的噩耗,每晚都能梦见血淋淋的兄长,以及那无穷无尽的恐惧。
除了忍,还能怎样?
继续装孙子,用处不会太大,只是延缓屠刀下落的速度,要想幸免这一刀,只有解除更始帝刘玄内心的猜忌,才会有最终的活路。
刘秀摆足了怂人的鸟样,对舂陵军高层,特别是兄长刘縯的部下,拒绝私底下的接触,更别说什么出格的言论。刘秀知道这个时候,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保不齐又会出现一个李轶,刘玄正在宛城,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等着自己出错,然后好正大光明除掉自己。
苦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时间一长,刘秀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不出错,他特别怕漫长的黑夜,怕自己在梦里喊出自己的愤怒。刘秀决定搏一把,径直前往宛城,向刘玄当面谢罪。
站在更始帝的面前,怂人刘秀展现出了自己的态度,表示兄长犯上,是刘縯自己的过错,丢掉性命怨不得别人,是咎由自取。舂陵军一直是,也永远是更始政权的武装力量,全军不会因为刘縯的过失,而失去自己的初衷,王莽政权一日未除,战斗就永远不会停息。
一阵忽悠,更始帝刘玄居然放下了心中的戒心,面对这种怂人,面对这个毫无血性的,软弱的人,涌上心头的杀意慢慢褪去,杀一只鸡有什么快感。
刘縯则不同,这个男人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一种英雄气概,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众人在他的眼里不过是芸芸众生,那振臂一挥的豪气,那一呼百应的号召力,都是刘玄无比羡慕的。这个男人就像一把尖锥,永远都不会被收纳在布袋中,除了自己不服任何人,王莽不行,更始帝也不行。他是时代的最强者,征服了他,铲除了他,自己才会成为更强者。
舂陵军的强势崛起,也是不得不杀刘縯的一个理由。也正是舂陵军的强势崛起,才给了刘秀活下去的一个理由。更始政权才起步,不过只获得了南阳盆地,中原,关中,山东还没有收入囊中,舂陵军还是一个很大的助力,再无缘无故将刘秀杀掉,就不便于掌控这只凶悍的队伍。再之刘秀又如此谦恭,刘玄反而有些自愧,毕竟刘秀两兄弟立有大功,为了安抚舂陵军众将,将刘秀封为武信侯。
刘秀靠自己的努力,将落在自己颈项上的屠刀一步步推了回去。可是兄长刘縯的惨死,却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和绿林军共事不过是与虎谋皮,以后也可能会得到与兄长刘縯一样的下场。也从这一刻起,刘秀的内心和绿林军彻底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