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哭天大典
“哭天大典”是作为一个讽刺剧,留在了史书的记载上,与之枷位相当的大概有“烽火戏诸侯”,“何不食肉瘵”之类,明显弱智得不能太弱智的事情。“哭天大典”记叙其实特简单,时间公元23年秋天,大概是农历的8月;地点长安南郊;人物,王莽及其在京的文武百官,以及能调动的和踊跃参与该活动的平民百姓;起因是全国乱成一锅粥,回天无力,大臣崔发建议说:“古时候国家有了大灾难,就用哭向上天告哀来战胜它。应该祷告上天祈求救助。”;经过就是王莽率领群臣到南郊,陈述他承受符命的首尾经过,向天哭泣,声嘶气绝,伏地叩头,请求老天的怜惜;结果当然是没有什么卵用。
这就是史书向我们描述的一切,无知、简单、可笑,象极了历史书上描述的一切蠢蛋。
但如果站在王莽的角度,设身处地,发生这么好笑的事情,又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心酸,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算是最后的办法。
我们先来看一下公元23年,这个多事之秋都发生了些什么,是怎样的境遇,才让王莽如此的无奈。
首先成昌之战,蓝乡之战,昆阳之战三大战役皆墨,输还不是最绝望的,最绝望的是,没想到会输得这样的彻底。三大战役都是主将被杀,差不多全军覆没。三场大仗将新朝的主力军、王牌军、生力军消耗殆尽,举国之力,快到无兵可用的地步。差不多这三仗下来就赔光了新朝这19年苦心经营的老本。
宛城失守,整个南阳盆地被绿林军彻底占领,洛阳危矣。洛阳一旦易主,政府军就只能龟缩在关中平原,四周就会被绿林军环伺,想打你一下就打你一下,想打你东边就打你东边,想打西边就打你西边,长安将直面战,新朝将彻底的被动。失去洛阳,新朝就失去了前突阵地,关中平原固然好守,外部势力如果加强防守,也很难轻易的突破封锁圈。
洛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王莽派太师王匡,自己的第六子、国将哀章守卫洛阳,期盼保住长安外的最后一道防线。
北边,成纪人隗嚣起兵造反,响应更始政权,自称大将军,占领了陇西,武都,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等郡。关中以北不再听从新朝号令。
南边,茂陵人公孙述在成都造反,控制了整个益州,自称辅汉将军,兼益州牧,表明从此只听更始政权,不再听从于新朝,蜀地脱离了新朝政府的掌控。
河南,前钟武候刘望称帝,以前新朝的重臣严尤,陈茂投降刘望,分任大司马和丞相。
再加上山东的赤眉军和河北的绿林军,新朝就只剩下关中地区和一个前突的洛阳,孤单的洛阳,没有倚仗,是很难守得住的。如果再把洛阳丢掉,关中就彻底被包围。
5月,国师刘韵造反,这可是朕的儿女亲家,两人从年轻时的相识,一路携手走来,他辅佐并见证了新朝的成立,到头来,却选择了背叛,这不是背叛了新朝,更是背叛了友情。
众叛亲离,曾经的朋友,曾经的同学,曾经的大臣都离我而去,我错在哪里?王莽无数次在内心深处反复的问自己这个问题。当上皇帝,走上了权力之巅,一步步走来,我到底错在了哪里。我觉得人生而平等,废除奴隶制;我为了让耕者有其田,实行井田制;我为了让市场更加的有活力,更加的公平,实行五均、赊贷及六筦;我为了彻底解除中原的隐患,对北方的匈奴大动干戈;我做的这一切,错在哪?当上皇帝,我哪天有过一次穷奢极欲,也没有为自己的享受大兴土木,我自始自终都深信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我认可君最轻,社稷次之,民为重。扪心自问,我也是这么做的,我错在哪?
国家已走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我想下罪己诏,都找不到自己错在哪?
我还能怎样?除了向上天哭泣,祈求怜惜,我还能做什么。
我哭泣,一路走来的刘韵居然会背叛我,我把他当知己,认为他是最了解我的人,这是朕的国师,这是朕的儿女亲家,命令杀掉他的那一刻,我想起了我们的初次相识,黄门郎的任上,豪气冲天,人与人之间是那样的真诚,国师的权力还不够吗?是什么时候,让我这个最好的朋友有了取而代之的想法?回首往事,留给人的只有痛心。
我哭泣,我的同学严尤,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将重兵交给你,期待你能对绿林军有所重创,你曾经给我带来希望,剿灭下江兵,让我看到了全歼绿林军指日可待,可是我等来了什么,你眼睁睁的看着昆阳之战的悲剧发生,最终你也背叛了我,投靠了刘望,我还能说什么,一个对自己的家庭都不管不顾的人,哪会看重什么同学的情谊,哪会看重对新朝的忠诚,我痛心。
我哭泣,我哭泣手下的武将怎么这样的无能,廉丹,王邑,你们哪怕不能打胜仗,也得保住我的将士啊!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们倒好,直接把三军给赔光了。农民军都打不赢,我还能指望你们什么?我痛心。
我哭泣,大好河山就这样一片一片被失去。关中已陷入了包围圈之中,长安内外,我能感觉无数股异心在蠢蠢欲动,自问平时待这些官员百姓都不错,大兵压境,就开始想着卖主求荣了吗?我痛心。
我虽有心待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想着想着,一场形式上的“哭天大典”,被王莽发自肺腑的悲愤,演绎的看者伤心,闻者涕泪。其中不乏一些儒生,以及部分感恩新朝的百姓官员,齐齐痛哭,整个广场笼罩在一片悲呛的氛围之中。
史书上书,王莽对其中哭得特别伤心的给予了一定的官职奖励,哭得非常悲哀的人,被任命作郎官,郎官达到五千多人,也不知是真是假,权且这么信吧!一场全民大哭,不知道上天看了有没有动容,事后证明,哭天大典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也许老天讨厌小哭包,老天爷一巴掌扇了过来,反而加速了新朝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