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乾清了清嗓子道:“才疏学浅不足展示给两位大家。”
作诗?怎么能跟你们这些怪物比?梅乾自然不肯献丑。
“哎呀,乾哥儿,既然韦先生都说了,你就不要藏拙了,快快作一首,助助兴。”梅公明酒意愈来愈浓,一边说着一边与孟郊又推杯换盏起来。
孟郊此时口中塞满了各式菜肴,没时间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梅乾闭上眼睛一咬牙,对不住了,三变兄,今日又要靠你江湖救急了。
“韦先生,我不擅长作诗,但平日里听坊子里的曲子多,填首词如何?”
词作为一种文学体裁,是诗的变体,早在南北朝时期就开始出现了,隋唐时期开始兴起,最早又被称为曲词或者曲子词,是配合宴乐乐曲而填写的歌诗。词牌是词的调子的名称,不同的词牌在总句数、句数,每句的字数、平仄上都有规定,词又被称为近体乐府、长短句、诗余等。
但不论如何,在唐朝词都算不上是一种不登大雅之堂的文体,不被文人所重视。
如今听梅乾要填一首词,韦应物也只好点头道:“诗余小令,也可。”意思就是诗写完了,来一首小令调节一下气氛。
梅乾站起身道:“这杭州除了西湖山水外还有一景,唤作钱塘海潮,不知两位可曾见过?”
“有所耳闻,但未曾得见。”孟郊提着那根猪肘子骨道。
“今日我所填词就与这海潮有关,就叫望海潮。”说罢梅乾走到韦应物身旁的桌案前,提起笔略一思索开始写。
韦应物最先是被梅乾所写的奇怪字体给吸引了,他从没见过这种细长瘦削但又笔力遒劲的字体,他不禁在心中暗赞了一声。
但当注意力回到词句时他竟扬起了眉毛……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待梅乾放下笔甩了甩发酸的手腕,韦应物迫不及待的把这首词托于掌中反复观赏。
韦应物大赞道:“曲子词竟被公子填到如此境界,妙极妙极。”
孟郊见韦应物如此表现,便知道这首词可能不简单,韦应物何许人也,那可是轻易不肯在诗句上低头的人。他放下手中的肘子骨,用布擦了擦手上前接过那页纸。
“此词开篇便是开阔景象,转而精雕细琢般的描绘钱塘景色,烟柳画桥、怒涛拍岸,又描绘西湖美景、美人,真是字字句句皆妙。”孟郊一边看一边兴奋的说道。
“我就说吧,我儿子厉害的。”梅公明此时趴在桌上迷迷糊糊说道。
这是梅公明第一次喝高度酒,以前都是喝喝黄酒,如今白酒下肚竟然这么快就醉了。
梅乾对韦应物和孟郊两人道了声歉,找了两个小厮来把梅公明拖到了自己的屋中休息。
待梅乾再回来时,两人已经收拾离去,旁边的服务员道:“他们等你不来,便收拾离开了。那个年长一些的还给你留了个条子。”
梅乾拿起条子看了看大喜道:“原来韦先生这是要去滁州当刺史了。”
三婶熬了一碗醒酒汤端进了梅乾的屋中,梅公明此时正在醉话连篇。
“嘿嘿,读书三十载,一朝中第,飞黄腾达……”
“天可怜见,让我儿梅乾成大才……”
“大娘啊,你去了哪里?怎的就不要我了?”
“你总说自己是胡姬,胡姬又如何?”
梅乾听着这些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看了一眼三婶问道:“三婶,大娘是谁啊?”
“我也不知啊。”三婶摇摇头道。
……
次日,梅乾与梅公明对坐吃早饭,梅乾问道:“阿耶,如今秋闱也报名了,你有何打算?”
“我想与衙门请假,专心读书应对秋闱。”梅公明边吃边说道。
“嗯,有必要的。我托人在周围寻一处僻静的居所,让阿耶在那读书,你看如何?”
梅公明想了想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那小屋太过于靠近闹市,吵的很。”
“好。”梅乾答应道。
“阿耶,大娘是谁?”
“啊?什么大娘?”梅公明眼中现出紧张之色。
“你昨晚醉酒之时说了二十多次大娘。你说你不知道,我是不信的。”梅乾盯着梅公明道。
此处的大娘不是后世的大娘之意,按照唐朝人的习惯,家中的女子多用娘来称呼,比如排行老大的多称呼大娘,也就是唐朝的大娘可能是个小娘子,而不是中年女子。
“哦,是一个故人。”
“没事的,阿耶,如今酒楼也小有起色,你好好读书,如果能考中做官,咱们备上彩礼去把那大娘找到,给阿耶续个弦。”
梅公明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耶,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不会阻止你的,我希望阿耶能幸福的过日子。”梅乾一脸诚恳的说道。
梅公明却如一只被抓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噎住了,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道:“不说也罢了。”
送走了梅公明,梅乾带着陈火到柜上支取了七十五贯钱,两人去到了大越当铺。
当铺的伙计一眼就认出了陈火,他笑嘻嘻道:“火哥,今日又来当什么?”
“今日不当什么,我已转行,不做那些事了。”陈火尴尬道。
“小哥,我们今日来是赎东西的。”梅乾道。
伙计问道:“可有当票?”
梅乾摇摇头道:“没有。是一个玉佩。约两月前当给你们的,当时当了七十贯钱。”
伙计忙对柜上的朝奉说了一下情况,朝奉从柜里出来对梅乾拱拱手道:“这位郎君,你说的那枚玉佩我记得。”
“那可否由我赎回,当时是一个朋友为了周济我当的。”梅乾问道。
朝奉摇了摇头道:“这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