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青更爱笑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的生活好了起来,虽然要自己烧菜,手被切了好几下还因为第一次不热锅就倒油搞出了烫伤,但是现在总不用一天到晚苦着脸,或是摆出那幅在京城与人虚与委蛇假惺惺的笑容来。
也许是受了徐听南影响,他也喜欢起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有一天师徒三人在夜里乘凉,洗了一盘黄瓜啃着,柳尘燕以前只吃削了皮的浸春青瓜,没削的碰都不会碰一下,但如今一心扑在修仙上,似乎这些富人家的小姐习惯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
柳长青突然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啃得都没我好听。”
柳尘燕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白眼,但徐听南皱眉头想了想,回了句:“好像还真是。”
于是他们就如何啃黄瓜啃得又爽脆又清亮进行了快半个小时的探讨,从黄瓜的熟度到下嘴的角度,一应俱全,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综合了黄瓜本身的质地,咬黄瓜的节奏和不同牙齿的运用。
再比如,有一天村头的张大娘杀了猪,给他们送了两斤五花肉,徐听南欢天喜地的接了下来,正好天冷了想烤肉,但结果仔细一想,家里没有烤架。
好像不是问题,于是她叫来柳长青在前院生了堆火,试了几次后发现插在木棍上烤容易烧断,于是徐听南一拍脑袋,把餐霞给拔了出来。
柳长青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剑,漆黑的剑鞘下是满眼锋锐的白芒,多看两眼,便会觉得有种想流泪的痛感。
这也是柳长青看过最惨的一柄宝剑,被满满的放上片好的猪五花,然后架在火上烤,烤的油汪汪、亮晶晶,晶莹剔透又带点油脂的焦香。
柳长青在心中为餐霞默哀一分钟,顺便从徐听南的盘子中偷了一块肉。
徐听南大怒,一伸手,拿流满猪油的餐霞在柳长青屁股上狠狠蹭了蹭。
有的时候柳尘燕御气太过努力,导致精神萎靡饭都吃不下,躺在床上捂住脑袋呻吟。两个人也懒得开伙,便经常下山逛逛,顺便吃点东西。
小村里东西不多,柳长青从小尝遍山珍海味,从秋鲈赤磷到松茸白肚,烧到酥了皮底儿的八宝葫芦鸭,鲜到手颤的酒烧鲅鱼,还有鲜货打底的鸡蓉清汤,就是早上来一碗白粥配咸菜,也要配上三年以上老母鸡鸡油和初秋公蟹蟹黄浸过的上等脆瓜。
可是他一点都不挑,也不是因为没有挑剔的余地,只是他觉得跟徐听南吃饭特香,格外的香。
就好像百味由盐引一样,吃饭也要分两味,一个是菜,一个人桌对面吃饭的人,徐听南就是柳长青吃饭的那个“人”,怎么说?太合拍了。
经常往店里一坐,搭眼一扫菜单,心里便有了七八分打算,店小二一问,嗬,点一样的啊?于是两人就给对方使眼色:点个别的换着尝味,上次是我,这次到你了。
有时候冷天赶上好了,村里杀了羊,闷了肉,他俩便老早在店外坐着等,馋的直抖腿。
还算干净的老铺子,擦得细致的小方桌,酱油浸到肉里的红褐色羊肉,砂锅里咕嘟到冒稠花泡的汤底,滚着不工整的羊肉块混着雪里红青白菜白萝卜;来上一碗,调料,翠到让人眼晕的葱末香菜,煸的红亮的辣椒油,就往里放吧,香味夸嚓一下,起来了。
她和柳长青在有点扎人的冷风中吃上一碗烫嘴的烧羊肉,没细嚼的肉块带着热气,顺着喉管滑下去,轻轻砸进胃里,哗啦啦,热腾腾,从肚子那开始,五脏六腑都被羊肉给温到了,多吃几口,胳膊腿儿也活腾,热流传遍全身,吃的囫囵吞枣,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吃剩不多,又叫老板在汤里滚了两团面,烫到断生,千万不能煮软了;拇指宽,拌进余下的热汤羊肉里,倒点香醋,秃噜秃噜,冷天,羊肉面,天王老子都爱吃。
羊肉荤腥,好配普洱或黑茶,没有,那就来一小壶白酒,红曲,荷花蕊都行,不挑。要是再过两三个月,凉山入冬,大雪满山,那时才是吃羊最好的时节。
有时天热点,那就吃凉面,花椒油做底,蒜末葱碎辣子麻酱,来一碗,然后傍晚回山上,赏赏凉山满山枫叶橙黄。
有时他俩吃完了消食,在村里转转,会尝一尝茶铺的小点心,有时会去田埂里转转,一边满眼金黄玉米,另一边冬储的白菜萝卜刚冒新芽。
会有人好奇的打量,但走上前搭话的是少中之少,而敢搭话的还都是找柳长青这个看起来没那么仙气飘飘的,直到有一天在铺子里吃完甜豆花后,柳长青揉着肚子走出来,迎面走来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好奇的看着两人。
她有点奶声奶气的看着柳长青,说道:“哥哥,这位姐姐真好看。”
徐听南有些得意的咳了两声,偷着戳了戳柳长青的腰,没成想小女孩继续问道:
“哥哥也好看,你们什么成的婚啊?”
柳长青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悠长的“嗯”了好久,不知道应该要说些啥,直到徐听南饶有兴致的反问了一句。
“小妹妹,怎么觉得我们是夫妻的啊?”
小女孩疑惑的歪歪头,“因为你们平时都在一起。”
徐听南张了张嘴,又闭上眼,眼睛嘀哩咕噜的转了两圈。
等回山上的时候,她开玩笑的对柳长青媚笑一声,“相公~”
柳长青忍无可忍,很肉麻的回了一句“娘子”,结果话一出口,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气息,好在徐听南似乎不是很在意,白了他一眼骂道:“臭小子没大没小。”
白天练剑,晚上出门遛遛,这种忙碌而充实的日子一直持续了挺久,直到某一天,京城又来了一封信。
刑部兵部查清了鱼龙会的来历,这解释了它为何崛起的那么快,也为什么会有一位五境的仙人混在里面。
所有蛛丝马迹都指向一个可能。
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