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传来骚动。
紧接着人群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呼吸急促,有女人的尖叫声格外刺耳。
宋宇摁住刀,轻轻呼出一口气。
“保持戒备,持盾围住小孩,暂且原地不动。”
不算茂密的树冠上,柳长青心跳的厉害,红骨妖艳的刀身上,一滴鲜血淌落。
那刀气几欲斩到自己栖身的这一棵上,没差多少,自己就将暴露在鱼龙会那几十把弓箭下。
柳尘燕伏在他身边,悄声说道:“为什么他会知道水里有毒?”
柳长青摇摇头,望向少女。
“兴许是习惯,等吧。”
大概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宋宇低声说道:“三人为一组,原地躺着歇息半个时辰,一直轮换,直到天亮,秋天树林枯黄,白天不难发现埋伏,倒时先做赶路打算。”
有人提出异议:“宋先生,我们快一天没喝过水,肚里里没东西了...”
“那你想变成地上那个样子?”他刀尖一指地面两个人头,此时有蚂蚁于周围聚集,“做事这么唯唯诺诺,肯定不是朝廷的追兵,凉地多山贼,估计就是这一伙人,等我伤再好些,完全不惧。”
他这么说着,又叹了口气,“水是流动的,毒药发作时间不会太久。你,你,还有你,三个人先睡。”
“先生...”
宋宇摇摇头,盯着远处幽暗的树林,夜色中的凉山,像是择人而噬的妖魔。
有人升起火把,立在身前。
他这面处理着,柳长青二人已经偷着换了地方,他让柳尘燕躺在枯叶铺满的地上歇息一会,吃些提前准备好的炊饼,自己透过林木,观察着鱼龙会那些人。
他不急,完全不急,不如说,这正是柳长青想要的...稳妥的,一点点把这些人慢慢蚕食殆尽。
正面如果不行,那就一点点磨死他们,柳长青并没有完全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下毒上,他要让对方拿不准注意,不清楚自己的实力。敌在明,我在暗,这是柳长青最大的武器。
他等柳尘燕睡了两个时辰,然后换自己,轮番繁复,直到临近阳光升起,他们早鱼龙会一步先行离开,去往下游灌满水壶,然后算好时间,洒进了毒药。
柳尘燕望向自己哥哥,“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阴险?”
“那个时候的阴险是对柳亦,对别的那些馋柳家资产的,又不是对你。”他呵呵两声。
“可是他们如果今早取水,那岂不是...哦,那只狍子。”
柳长青冷笑一下,他昨天早上在溪流上游宰了一只狍子,然后开膛破肚,把尸体扔进溪流途径中,任由尸体慢慢腐烂,要不就费时间煮开水,要不就喝泡过了尸体的,不管是哪一种,对柳长青来说都不是坏事。
他和柳尘燕埋伏在树林里,等着鱼龙会众人经过,此时大约过了四个时辰,大半日未进食也未饮水,再加上长时间的逃难,有些人走路甚至都有些虚浮。
他们似乎从昨日突然而来的惊恐中缓解了一些,但是宋宇也依旧按照宋宇所要求的阵型前进,终于到了下游溪水,他再次摸出银针,放进水里。
银针又转为点点黑斑,最后整体化作全黑。
一阵饱含愤怒,恐惧的惊呼声从鱼龙会众人身边传来,宋宇脸色青灰,他知道,溪水虽然不算湍急,但也是流动状态,这代表有人今早重新下了毒。嘴唇干涸,嘴皮皲裂,他略一想,似乎知道这样拖下去似乎也不是解决办法。
“在此歇息一阵,等水流将毒药冲走。”他说,“注意身边树林,有异常赶紧汇报。”
过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宋宇将银针放入水中,而这次并没有变黑。
但柳长青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人的精神不会一直紧绷着,哪怕他们再怕死,再恐惧,也总会有松懈的时候。
而他们在喝到水的那一瞬间,就是最容易得手的机会。
他默默的等着,直到宋宇端起装满水的碗,低下头,喝了一口。
一柄青蓝的飞剑,贯穿了一位中年汉子的胸膛。
那汉子似乎看起来有点疑惑,回头望望树林,又低头看看自己胸口。有血沫从口腔涌出,青鲤贯穿了他的后心,柳尘燕出手的瞬间犹豫了一下,但并没有偏离太多。
宋宇狠狠摔下碗,满面寒霜。
飞剑。
不是山贼,但特意选择自己喝水的时机,又不直取自己,也不正面战斗,是实力不如自己,还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林中铺满落叶,不见人影。
青鲤掉在柳尘燕身边,光芒逐渐消散,少女手放在心口,轻轻喘着气,双眼盯着枯黄的树冠,心脏咚咚的震荡。
青鲤上的一抹血迹显得格外猩红,柳尘燕用枯叶小心的擦了擦,揣在自己怀里。
她身体有些颤抖,望向柳长青。
“我总觉得,这似乎太简单了点。”她说,“我看不见他被洞穿心口的样子,我只是凭着感觉动了飞剑,而这就是一条人命...”
柳长青没有说话,他明白妹妹的意思,当杀人变得容易,那之后的罪恶感似乎就会轻微。
他隐没在厚重的枯叶里,低声说道:“别想太多。”
柳尘燕没有回话,她轻轻点了点头,本就些许苍白的脸色如今更甚。
而宋宇不可能在原地耽搁太久,他怕朝廷的追兵,也怕林中那一无所知的人。他只明白自己现在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翻过凉山,越快越好。
但他同时也清楚这些人根本撑不了多久,每个人的菜青的脸上是无法掩盖的恐惧,就别说那十几个妇女小孩,哪怕是青壮年,他们就算紧紧攥着刀剑弓弩,此时也变得像是拄拐老人。
而往后几天,依旧如此,他们尽可能的在行进的路上找到了点菌菇野菜,但哪里够几十个人充饥。而不管宋宇再怎么盯着,只要他稍微有些恍惚,或是想着闭上眼稍微眯一会,那神出鬼没的飞剑便突然出现,每次必定穿透一个人的胸膛。
而它所挑的对象都是青壮年,而且无一例外,死的人都是拿弓的,渐渐地有人发现了这个事实,于是竟无人再敢持弓弩。
宋宇气的破口大骂,但无论他说什么,都没人敢拼着自己的命当赌注,他只能尽可能的带上武器,继续前行。
偶有空中南去燕群飞过,宋宇大喜,然而射下来之后领着队伍一起去探查,发现几只大雁里,已经被人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