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看台上，有人率先站起身，向徐听南躬身。
很快，一片一片，像是潮水一样涌起，四周千余人尽数起身，对着场中央的女孩躬身祝贺。
然而他们此时一言不发，没哟任何人发出一丝多余的响动，只有诡异衣袖摩擦的声音回荡着。柳长青看不见他们的脸，不论是老是少，这些人的头深深低下去，像是在举行什么诡异的仪式。
她一言不发，双目无神的盯着餐霞的剑柄。
旁边的老人和蔼的笑笑，弯腰，手搭在徐听南肩上。
“听南，叫他们起来吧。”
于是少女只简单地说了一个字：起，四周的人像是得了赦免的罪犯一样，纷纷起身坐下，这过程竟无一人交头接耳。
整场唯有四人没有躬身，那位应该是掌门祖师的黑衣老人，她身后的父母，还有远处看台第一排一位大概十四五岁的少年，柳长青绕过去仔细打量一圈，很俊俏的模样，不出意外应该是她的哥哥。
老人和煦的笑着，而至于剩余三位......柳长青觉得他们很高兴，他有一段时间没见识过看起来这样欢喜的人了。
他们骄傲的挺着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四周所有人，好像这些人祝贺的对象是他们三个一样。
而在这过程中，徐听南一直微微低着头，她一袭白衣，神色黯淡，没有现在凉山的她一二分神采。
柳长青皱起眉头，他觉得有些奇怪，然而来不及多想，老人抬了抬手，四周的看台突然热闹起来，周遭的人像是得到了豁免一样，陆续离开了看台。
直到场中只剩下只剩下四个人，老人在徐听南耳边说了些什么，对着她父母略一点头，便轻轻一踏，向山巅飘去。
那位大概三十多岁的漂亮妇人微微弯腰，一把抓住徐听南的胳膊。
“太棒了，太棒了。听南，你听到了吗，下任掌门。”她又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好像那位听不见一样重复道，“下任掌门，剑宗的掌门，祖师爷真的准备传位给你了！”
徐听南依旧面色不变，任由母亲抓着自己的手臂。
而那个有点胡茬、略显得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笑着，激动地踱着步，搓着手。
小徐听南有些犹豫的望向父母，好像内心纠结了很久，才轻轻开口，声若蚊吶。
“那我能......我今天能不练剑了吗？”
妇人的笑容僵在脸上，腰弯的很低，凑到徐听南耳边。
“你说什么？”
她声音而诡异，像是毒蛇蹿行于林间落叶。
“我想休息一天，今天是我生日，”小徐听南轻轻抓住母亲的手，“行吗？”
妇人站起身，低头，望着女孩。
她饶有兴致的笑了两声，皮在动，但眼角深深下坠。只看见她突然站起身，狠狠地抽了徐听南一巴掌。
柳长青脑袋嗡的一声，他冲上前一步，却又停了下来。
女孩没有动，她低下头，手微微捂住脸。
“你觉得自己威风了，是吧。”妇人看着她，“觉得自己厉害了，能不听妈妈话了。”
徐听南摇摇头。
“那就对了......那就对了......你还是听我话的，乖乖回去练剑，好吗？”
女孩微微发抖，轻轻点了点头。
柳长青站在看台边上，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像针一样，狠狠扎在了自己心里；他的手微微颤抖，但又不知道为何而颤。
他看到父母领着儿子离开了场地，剩下徐听南一个人站在原地，女孩轻轻放下捂着脸的手，抬起头，望向柳长青。
她依旧是那幅冰霜似的表情，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重要。
“他们都看不到你。”
柳长青点点头。
“你到底是谁？”
柳长青喉咙微微滚动，他有些悲伤地望着少女，道：“我认识你。”
她神情冰冷，“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
然而起手一剑，柳长青瞬间化为飞灰，风轻轻吹，再无人影。
有人从不远处跑来，在徐听南面前跪下，看起来十分惶恐。
“小宗主为何动怒？”
她没有说话，盯着柳长青消失的地方，轻轻捏着剑柄。
柳长青眨眨眼，徐听南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他坐起身，心情复杂。
他并不是不知道徐听南一定比看起来嘻嘻哈哈的要复杂许多，但此时柳长青有些隐隐约约的猜测，有些淡淡忧伤在心里盘旋，又似乎是要揭开谜底的紧张感。
柳长青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隐约察觉到自己是时候停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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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他看着柳尘燕一点点的进步，心里估算着大概的时间，吃完早饭，便郑重的跟徐听南说道：
“帮我。”
她挑挑眉，“你想干嘛？”
柳长青望着师傅的眼睛，一字一顿，轻轻低语。
“鱼龙会，残党。”
他看到徐听南鼓起嘴，端起肩膀。
“如果他们想着翻越凉山，想着要通过附近去向横断山脉，你想我帮你找到他们的逃亡踪迹，是吗？”
柳长青点点头。
“可以吗？”
她有些复杂的看了看自己这个徒弟。
“倒也不是不行。”
“好。”
“不过，你想我帮忙报仇吗？”
柳长青微微一怔，摇摇头。
“那没了我，你们能打过吗？”
“京城那女孩不是告诉你，鱼龙会还有五十余名帮众，加上一名受伤的匈奴二境修士，你和燕子两个人正面怕是谁都打不死，还要被人反杀。”
“总是要试试的。”柳长青说道。
徐听南点点头，似乎没了问题，又在院子里踱了几步，看向少年。
“我不是想劝你，但这真的值得吗？”
柳长青疑惑抬头。
“你报仇，好。杀光了人，万事大吉，之后呢？”她说，“你觉得自己会轻松吗，快乐，或是越陷越深？”
“先问问自己吧。”
柳长青沉默，然而大概不过十秒，他便坚定的回应道：
“我也不懂，也许只有报仇了才能知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徐听南“哦”了一声，轻轻闭眼。
突然，以小院为中心，草木百花无风而动，有数百鸟雀冲天而起，在上空诡异的盘旋。
“嗯，看到了，东边三十余里，正在行进，大概今晚能到山那侧的山谷。”
柳长青有些震惊，他没想过御剑的法子还能用在这里。他本以为学剑就是单纯的学剑招，然而事实上的复杂程度却远超于此。
“都说了我很厉害。”徐听南得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