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征一眼便知,这种横刀是大隋制式刀具,叫环首刀。
环首刀属于直刃长刀,这刀差不多和剑一样平直,但单面开锋,厚脊,窄身,因柄上带圆形铁环而得名。
这种长刀,从汉末开始在实战中启用,至今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也正是它的实用性,在关内中原,全面取代了剑在军队中的地位。
隋军的制式横刀中,每把刀的刀背上,都刻有编号和铸造衙门的火印戳记。
大隋对民间的弓弩刀剑,都有严格规定,长刀长剑、铠甲头盔和硬弓,普通百姓家是不允许藏匿。
达官贵人、士族豪门可设有府兵,但人数有严格规定,使用制式兵器都要登记。
武将五品,文职三品以上(含勋官)者,可允许佩剑外出。
但凡私藏违禁武器或铠甲,总数加起来超过十者,无论是谁,一律按谋逆罪满门抄斩。
所以,宅府里允许设有府兵和门卫者,说明其地位不低,一般在五品及勋官以上的宅府,才被允许。
陈征走上高高的台阶,抬头看了一眼那虎豹飞跃镶嵌的牌匾,上面是‘虚谷山庄’四个正楷大字。
“道长好…”
山庄门卫都认识张仲坚,对其非常敬重。
陈征马上想到,师父经常下山来公干,估计就是到这座山庄,给他服用的一部分丹药和腥膻无比的羹,也是在这里面操作的。
张仲坚将陈征直接带进一个院落,回首吩咐道:“征儿,你在此歇息一会,为师到后院办点事就来。”
“师父请便,徒儿在此等。”陈征双拳一抱行礼道。
张仲坚匆匆去了,陈征并没有进屋休息,而在这偌大的院落里来回踱步。
前世职业的习惯,让他又像密探似的打亮起眼前这座山庄。
他发现这座山庄,跟扬州梅园的建筑就是不一样。
首先,这座山庄的地基砌得很高,而且都是用巨石铺成,从山庄大门走进前堂,要先上大约三米多高的台阶。
从建筑的角度而言,地基砌得如此之高,不是防水,就是含有地下工事。
虚谷山庄虽说是建在栖霞山的山脚,但决非处在低洼地段,这里又离长江水岸甚远,砌高地基不可能为了预防江水或山上涧水的浸湿。
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整个山庄,还有个隐秘而庞大的地下工事,地面上的建筑只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这百余亩的地下工事,可以隐藏军队数万。
这时,陈征忽然联想到了陈朝皇陵万安陵,它就在栖霞山下。
后世文献中记载:
隋灭陈后,隋将王颁,乃陈霸先宿敌王僧辨之子,他纠集部属,夜掘万安陵,将陈霸先挫骨扬灰,以此污辱,引起南朝遗老们愤慨。
万安陵是个巨大的地下工事,虽然陵墓被毁,但工亊尚在,这个山庄的地下工事,会不会跟万安陵有联系呢?
陈征前世是个考古学家,他非常敏锐的联想到这些,感觉师父张仲坚所做的事情,不同寻常,可能跟江南的反隋地下势力,有很大关系。
再看山庄地面上的建筑,宽梁斗拱,下面都是用粗大的大木柱支撑,空间很大,就像一座结实的殿堂。
不过里面陈设布置却很简单,只有十几张坐榻,也没什么人影,整个显得十分高耸空旷。
总之,在栖霞山建如何高大规模的山庄,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正在东张西望的陈征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陈征猛一回头,却见一名身着武士服,腰挂环首横刀,外披黑皮斗篷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盛气临人。
只见他年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高大结实,皮肤白皙,双眼细长似桃花,束发金钗,颌下留一缕长须,眉眼之间显得其阴气较重。
他的身后,跟着六个同样是武士装束,腰挂环首刀的年轻壮汉。
见到黑袍男子的装束和气势,陈征估计是这座山庄的少主人,或是什么重要角色。
陈征双拳一抱,上前欠身行礼道:“冒昧惊扰,在下谢福根,是虬髯客的徒弟。”
出于对师父的尊重,他不能直呼师父其名,灵机一动,就报了个江湖别号。
“虬髯客?”
没想到这个公子哥儿还不识货。
陈征暗忖,也许这个虬髯客江湖绰号,在当下还不是很公开,按推算,这时候的张仲坚,还没有完全公开的行走江湖。
正当陈征准备继续解释时,一个门卫走了进来,“禀报萧少主,这位小壮士是张道长带入的。”
这位少主,就是庄主萧璇的儿子萧铣。
“可是,我爹爹有令在前,任何人不能随意带外人进入虚谷山庄。”
那位萧少主有点不悦,一副不甩任何人帐的表情,“如是张道长带来的客人,就应该在大门边的客堂等候,这里面已是禁地,不准外人随意闯入!”
这个萧少主的语言口吻中,似乎并不把师父张仲坚放在眼里,还有大不敬的含义,陈征当然不爽。
玛的,老子又不是来应聘这山庄家丁,好歹也算是位客人嘛,就算这个山庄后台很硬,也不能如此的目中无人啊。
“萧少主,适才门卫已经证实,我乃张道长带入、让在此等候的客人,怎么叫随意闯入?山庄就没有待客之道吗?如是这样,我离开便是。”
说着,陈征气哼哼地抬脚往门外走去。
“大胆!既然闯进来了,岂有一走了之?那咱们虚谷山庄也太随便了嘛。”那少庄主冷冷道。
那位萧少主见陈征一身山上猎户打扮,年龄也就在十三四岁模样,适才东张西望贼兮兮的模样,现在又是一脸的不卖帐,有伤他少主自尊。
陈征虽然明白,时下这是个阶级和尊卑分明的时代,但自己最不济,也算是个破落士族子弟,况且他又不属于些山庄的人。
再说,两世为人的他,从来都是服软不服硬。
这位萧少主的无理和强硬,更激起了陈征的愤慨,只见他冷笑一声道:“小爷想走,谁也拦不住!”
说着,人影已向前移动。
“大胆…”
萧少主那是跋扈飞扬惯了,在这个山庄里,没人敢跟他顶扛瞪眼。
只见他怒吼一声,抬拳就向迎他走来的陈征脸颊,猛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