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西出荡石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谢映登意兴阑珊地说。
这时,刚才那个提醒了王伯当的喽兵吐着舌头跑过来,万分抱歉地说,“寨主,我是不是说错话啦”。
“没关系”,谢映登淡淡地说,“贾仁兄弟,你也辛苦了,去休息罢”。
贾仁携一抹诡秘微笑静静离开,这笑容实在太过隐秘,以至于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
李靖说,“谢大哥,你关心伯当兄的安全,请他回房间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把他关进监狱呢”?
“回房间是没有用的”,谢映登说,“王勇性格倔强,如果不请他去囚室暂住,它肯定会寻隙下山”。
李靖不觉微笑,“谢大哥思虑周全,但是以伯当兄的性格,你把他囚禁在寨中,你不怕你们以后的关系变僵”?
谢映登说,“走哪儿是哪儿吧,这件事情我也再羞于提起,李兄弟,你也四处逛逛去吧,我想静一会儿”。
李靖点头,抱拳欲告辞。忽见一个喽兵慌慌张张地跑来,急匆匆地叫嚷道,“谢寨主,不好了”!
谢映登皱眉,“何事如此惊慌”
喽兵说,“西谷口半个时辰前单枪匹马杀进来一个书生,单手挥扇施放妖火,将我们的机关系数破解。十几个兄弟拦他不住,不得已放出饲养的猛虎,那书生正在和猛虎搏斗,只是猛虎也快撑不住了”!
谢映登不悦道,“如此嚣张,那书生可说了是为何而来”?
“那书生只点名说要见寨主,他还知道寨主您的名姓”。
谢映登沉吟道,“平常和我来往的人多是绿林的莽汉,书生……难道是他”?
纸扇、放火,这些关键词也让李靖迅速地联想到一个人。
李靖急忙问那个喽兵,“来人可是穿了一身红衣”?
喽兵惊讶地点头道,“正是”。
又一个喽兵急急忙忙地冲过来向谢映登禀告,“大寨主,猛虎也被那个书生打趴下了,贾仁那边已经让弓箭手就位,要不然咱们把那个书生射死算了”!
李靖和谢映登异口同声地说,“不可”!
李靖和谢映登来到西谷口,柴绍正和喽兵们鏖战正酣。柴绍在喽兵们脚下不住点火,不耐烦地说,“你们这些人怎么那么碍事,我有急事想见你们寨主一面,如果你们还要阻拦,我可就不客气了”!
谢映登急忙冲到喽兵们跟前,“大家把兵器放下”。
柴绍看见谢映登笑着叹了一口气,“谢寨主,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
“噢,李兄弟也在啊”,柴绍看见李靖,虽是惊喜,也略感意外。柴绍掏出怀中的卷轴对李靖说,“这纸上的谜底,我已经解出来了”。
谢映登走向前揽住柴绍,“嗣昌,好久不见。进寨坐吧,今天跟喝几杯”。
柴绍说,“此事不急,我今天冒失前来,实在是有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告知”。
……
喽兵们按照柴绍的要求,抬来一只长逾七尺,怀抱粗的圆木,又当着柴绍的面把圆木四个切面削成不同的坡度,然后三个人抱着那根圆木站在太阳下。
谢映登不解地问道,“柴贤弟,你这是要干什么”?
柴绍不疾不徐地从袖中把卷轴的谜面拿给谢映登和李靖看,还是上次李世民折出来的那一首诗。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五月相呼渡太行,摧轮不道羊肠苦
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空游昨日地,不见昨日人”
谢映登低头看了一会儿,用指头在卷轴布面上划道,“这四句诗虽都有些意思,但连贯起来并不成句。这实际上是一首藏头回文谜语,谜底是一个日期”。谢映登的手指从左上角的‘九’字顺次向下划,“九月一日”。
柴绍呵呵笑道,“正是如此,谢兄可记住了”。
李靖见谢映登轻松解出谜底,心中哑然,九月一日,不就是今天?
柴绍把卷轴折面悉数展开,诗句就变了满篇咒符,两边不规则分散着密密麻麻的黑点。柴绍将卷轴围在原木上转圈,卷轴周围的黑点在原木的四面分别缠出不同的文字,李靖依次看过去,是‘出’‘荡’‘石’‘西’四个字。
“西——出——荡石”!
“不错”,柴绍点头,“卷轴的谜底是一条行军计划,隋军会在今天从西侧袭击荡石山。谢兄这点人手断不能敌,速速让大家收拾细软下山吧”。
柴绍此话一出,谢映登及众喽兵立刻变了脸色,紧接着又是面面相觑。
柴绍见众人都不答话,以为他们俱已被自己的智慧折服,便满意地拍手笑道,“如何,咱们这就行动吧”。
谢映登勉强笑道,“会有这么严重么”?
柴绍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谢映登,“你不信”?
未等谢映登开口,那个才在校军场当场揭穿谢映登撒谎的喽兵又抢先说话了,李靖记得他叫贾仁。
贾仁用李靖素来最厌恶的语调说,“柴相公这话远了,我们在这荡石山与隋军相安无事数年。隋军怯战又缺少军费,一向并不敢与绿林发生正面冲突,如今又怎会无缘无故对荡石寨下手?又何况如今荡石附近天相诡谲,镇外人心惶惶,料想隋军也无胆在此时前来。我们这里家大业大,也断无仅凭布帛上的几句话就舍掉之理”。
这话也甚是有理,谢映登无奈向柴绍强笑道,“非是愚兄要拂贤弟的一番好意,实在是贤弟的观点太过超前。寨里的兄弟们近日因天相传言之事闷闷不乐,若此时再生事端,不免又是一番变故,此事不妨从长计议”。
柴绍说,“时间紧迫,容不下从长计议,李兄,你来说说”。
一时众人目光都汇集在李靖身上。卷轴是从越王杨素手里拿到的,李靖回忆起当天杨素的反应,提起绿林,确实表现出了异样之处,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可以交叉印证的线索,仅凭‘西出荡石’四个字就要搬山,确实是有一点武断。
既然是‘西出荡石’,就要有兵从荡石山的东边出,于是李靖问谢映登,“荡石山的东边附近有什么关隘么”?
“东边没有,西边不远处倒是有一个潼关,花刀将魏文通和他兄弟二人在那里镇守”。
“那么谢兄是否以为潼关守军有倾袭山寨的可能”?
谢映登笑道,“不太可能,潼关守军统共不过千余人,还要防民变。如若他们把所有士兵都带到这来,则关内空虚,若有人伺机生乱,必无暇回护。我也曾在朝廷做过官,知道外派镇官的习惯,魏家兄弟镇守潼关不求有功,但必定要求无过,所以更不可能冒着丢关的风险来攻山”。
魏家兄弟,李靖恍然想起营寨里的魏刀儿,他也姓魏氏。柳州臣说,魏氏一家是三年前搬进荡石镇的。
柴绍说,“如若虎牢关、虹霓关、黄土关、泗水关的士兵皆与潼关连成一气,届时又该如何”?
“虎牢、黄土都是屯兵重镇,如若五关连成一气,那么一时便也可凑出一万余人出来”。话讲到这里,谢映登表情变得复杂,“贤弟的意思是五关可能联合来打我们荡石山”?
“不排除这种可能,上月五关总兵全部参加了越王的聚贤会,李兄,你那天也在场吧”。
“是有这么一回事”,李靖诚实地说,“尚师徒、新文礼、孙家兄弟、左天成和魏文通都出现在了越王的宴会上,正常情况下总兵不应该擅离职守,他们有可能真的在谋划什么事情”。
听完李靖这样说,谢映登不免动摇了起来。这时,谢映登身后的一个喽兵急吼吼地,“寨主不要听这两个人啰嗦,没影的事情牵扯出这么一大圈晦气的话来。山下此时正闹鬼,我们若弃了寨子,一时又好往哪里去”?
贾仁的反应更为夸张,他从外围一骨碌滚将进来,一把扯住谢映登的裤脚哭道,“眼看着第十三天就要到了,现在出镇莫不是去送死?我看这两个人居心不良,我们不能离开山寨”。
贾仁说的声泪俱下,一席话撩拨得众喽啰都义愤填膺了起来,他们齐声附和道,“我们誓死也不离开这里”!
虽然话可能是这样一个道理,但李靖听贾仁这样说,不知道哪里不对,脑仁也隐隐疼了起来。
谢映登素来重视义气,也因此往往容易为情义裹挟。果然谢映登听完贾仁一番诉说后立刻坚定了立场,他豪气干云地说“那么,我便和大家坚守在这里,若一时有隋军攻来,与他们厮杀一场。若没有,大家辛苦一天,也便罢了”。
贾仁方缓了神色,握着谢映登的手不住点头,簌簌地往下掉眼泪。
柴绍扶额道,“贵山寨不设城墙抵御,只有几个连营,实在是易攻难守之地,拿头跟隋军对抗么?”
贾仁揩揩眼泪,冷峻指责道,“柴公子,你是我们寨主的客人,我们尊敬你。但从你一上山开始你就不停煽动我们大家搬山,镇外面的传说你是知道的,你究竟是什么居心,你是不是敌对势力派过来的”?
谢映登打住道,“贾兄弟,这种话你还是憋在肚子里吧”,又转头对柴绍说,“柴贤弟,今日多谢你前来告知。倘若隋兵攻山,那么山上也不再安全,我这就送你和李兄弟下山出镇,这会儿还应该赶得上天黑之前”。
柴绍用纸扇扇着风,“谢兄不走也罢,我也留下来,但愿今天别出什么事故,若真有什么,我会法术,掩护你逃跑也方便”。
李靖也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谢映登说,“唉……你们这又是何必”
柴绍啪地一声把扇子收起来,“不必再说。你们山口的那些机关破起来费了我八成真气,快把你们山上好酒好菜端来与我些,再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