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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天有仙山应好遯 多积美德有善终(八)

  张九翎是盛世名相,学问和为人都极其令人折服。对当年邈灵取代其兄张九臯而为状元郎之事。心中不但不存芥蒂,反认为那是他的才华应该得到的尊重。以往只恨邈灵远在济州,无缘相见。今忽见恩师张烁将其引至门下,大有相见恨晚之意。邈灵也已学得十分乖巧,即兴作《献始兴公》一诗:“宁栖野树林,宁饮涧水流。不用坐粱肉,崎岖见王侯。鄙哉匹夫节,布褐将白头。任智诚则短,守任固其优。侧闻大君子,安问党与雠。所不卖公器,动为苍生谋。贱子跪自陈,可为帐下不。感激有公议,曲私非所求。”

  诗中既有自己高洁心志,又称颂了张九翎反对植党营私和滥施爵赏的政治主张。其诗语言通俗明快,格调高亢健举。尤其是那种宁愿栖隐山林,也不会为了富贵巴结王侯的心志,让张九翎觉得正是自己所欣赏的人格典范。于是便让他和另一个叫卢象的人,做了右拾遗和左拾遗。遇到张九翎,邈灵所交往人群慢慢扩展开来,结识到了一批志趣高洁的真朋友,一度低沉的仕途之心,又再次活跃起来了。

  上任右拾遗后,他立即写就一首《青雀歌》,用来表达自己对盛世时光的依恋和对未来的期待:“青雀翅羽短,未能远食玉山禾。犹胜黄雀争上下,唧唧空仓复若何?”张九翎读后,问道:“看来汝是想大施拳脚,去‘远食玉山禾’了。”因为张九翎的赏识,邈灵诗名大增,逐渐开始享誉天下。

  但诗人为官都有个通病,就是过于理想和自我,务虚之能永远大于务实。逢宴聚以诗相会,客他乡以诗赠答,太平日以诗为咏,战乱至以诗作叹。又常以伴君如伴虎为训,又不愿为五斗米折腰,视自身高洁不与奸人为伍,故其官运永远都会起伏不定。如那孟浩然,年轻时鄙视功名,不爱官冕车马。遇到皇上赏识,又只知抱怨。好不容易有喜欢提拔后进的朝官,想委其以官职。他自己却又为酒爽约,无怪乎一辈子也做不了官。

  孟浩然终以白丁之身回乡,离别时与邈灵留诗道:“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归。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只应守索寞,还掩故园扉。”邈灵知其从此将会事事艰难,但却仍能以归隐之乐勉励自己。遂回帖一首,言道:“杜门不复出,久与世情疏。以此为良策,劝君归旧庐。醉歌田舍酒,笑读古人书。好是一生事,无劳献子虚。”

  送别孟浩然后,他自己也开始对做官三心二意起来。时时想着条件成熟,即行遁世避祸。幸有张九翎的遮护,这才勉强为自己积攒了一些归隐资本。但张九翎为官正直,多次规劝天子居安思危。圣上所宠武惠妃,谋废太子以立己子,派宫中官奴前来游说张九翎。张九翎叱退使者,及时平息宫廷内乱。又对安录山、李林浦等的奸佞之为常加痛斥。玄宗帝竟被李林浦谗言所惑,遂于开元二十四年,迁张九翎为尚书右丞相,罢知政事。不久又因其所荐监察御史周自谅弹劾牛先客之事,令玄宗帝震怒。以举非其人之过,将张九翎贬为荆州长史。

  张九翎一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京城,邈灵因没能送恩师张九翎一程,抱着遗憾的心情提笔写了《寄荆州张丞相》一诗,言道:“所思竟何在,怅望深荆门。举世无相识,终身思旧恩。方将与农圃,艺植老丘园。目尽南飞雁,何由寄一言。”聊表自己不忘恩公的知遇之情。李林浦虽是奸相,也还懂得拉拢人才。时逢河西节度副大使崔希逸,在青海战败吐蕃。李林浦便让邈灵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奉使出塞凉州,代表朝廷对将士们进行一番宣慰。

  邈灵为李林浦所使,心中虽是万般不愿,但想起六二爻之“巩乃用黄牛之革,莫胜之说”告诫,知惟有接受了这一官职,方可为自己以后归隐打下可靠基础,便默然离京出行了。在去边塞的路上,眼见长河落日,他写下了被人广为称颂的《使出边塞》。“车行去边关,离国越居延。征蓬出疆塞,归雁入云天。苍涯墟烟起,大河孤月圆。临关遇候骑,极目望天山。”而在渭城长亭,他送元林出使安西。又写下了“奉君再饮故人酒,西使边关无乡音”的佳句。一咏三叹传唱不衰。到边关后,他的《出塞行》,“居延城外野火烧,白草连天猎天骄。暮云晨光常驱马,秋日春月引弓绦。护羌校尉日破障,征虏将军夜渡辽。玉鞍角弓环束马,胡骑远避霍嫖姚。”更是脍炙人口在京城广为传诵。

  宣慰完毕,邈灵又接朝廷诏命,被任为凉州河西节度幕判官。待数年后回朝时,不想许多老友已经先后故去。其中就有张九翎和孟浩然。邈灵因《出塞行》等,诗名大盛。在朝堂上又小心混了几年后,官职说大并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之皇上面前能说上话,回到家中也有了庭院厅堂。如此便能时常独坐于后山小竹林里,想着逝去的友人,轻奏一曲以解愁闷。一日一曲奏罢,却见九五爻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坐在了自己身边。邈灵放下手中琴瑟,说道:“九五爻哥哥来了?汝看我在这‘遯’卦里,何时才能混到归隐之时啊?”九五爻道:“‘嘉遯,贞吉’。”

  邈灵道:“‘嘉遯’?‘嘉’不是嘉奖之意吗?”九五爻道:“非也,此处之‘嘉’,乃是嘉美,令人嘉许之意。以汝现在的处境,的确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归隐基础,但尚不为固。惟有能找到一种能让人称道的嘉美方式,那么,汝之归隐行为,方可判定是吉祥吉利的。”邈灵道:“聚散离合,或许早已由命中注定的吧。如今在这‘遯’卦之中,吾对官场、宫斗、前程都没有了兴致。只是为了一份官禄,勉强混迹其中。既然哥哥说吾已具备归隐基础,吾这就去做相应安排。”

  九五爻道:“汝准备如何去做?”邈灵道:“吾想在朝堂之外另觅一片净土,于终南山买下一处茅寨。哥哥放心,我绝不会像其他诗人那样放弃官职,尽管只是个虚位。能过一种亦官亦隐、亦吏亦仙的快活日子,寻得一份心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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