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文王承天拘羑里 推易演卦赋文字(九)
籛孚道:“此其一也。如果他这样做的前提是处事谨慎,待思虑再三后,审时度势,以防出现冒进之误,这也不为之过。”姬昌道:“遇事多虑,并无不妥,吾看就于熊子所拟之辞上,再加‘无咎’二字,既要提倡当机立断,也要提醒人们三思后行。”籛孚道:“有此三爻。这上九爻的监督之辞,吾看拟‘亢龙,有悔”即可。我是这样考虑的,人们有了可用之天,又能飞身其中,便有可能得意忘形。‘亢龙’者,乃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之龙。‘有悔’是告诫它,这种用天之误,必将会给自己造成追悔莫及的后果。”
西伯侯道:“人君之大患,即在详于小事而略于大道,察其近物而暗于远图。故自古至今,未有如此而不乱也,未有如此而不亡也。是故‘亢龙’之诫,用‘乾’者务须铭记于心。以此为上九爻,实为至佳之言。”
籛孚看看手中所记,重新梳理一遍后,说道:“后矢是否把‘乾’卦之要全部记录在案了?这可是要传之后世的。”后矢抱起身边木简,说道:“我都记了三大捆了。”众人大加赞赏,宰鱼道:“似此,我看这六十四卦,不待冬日来临,即可全数修订而成矣。”
但宰鱼所想显然过于乐观了。原来《连山》与《归藏》中所记案例,文字虽多,但并不是每卦每爻都有现成文字可供选用。所以到了这年冬日,别说配齐六十四卦,细细算一算,竟连七分之一都不到。剩下的,姬昌只能根据自己在西岐的决策经历,与籛孚、鬻熊子一道,一卦一卦日日推衍,以慢慢去作补齐了。
时光荏然,不觉已是七年。西伯侯之拘羑里,让后宫太姒心急如焚,长子伯邑考见母思父心切,想父王已有八十九岁高龄,便决定去朝歌以身替父。伯邑考进宫与母亲相辞,收拾宝物择日起行,弟姬发同文武官员十里长亭饯别。但对姬昌而言,七载光阴反不觉得漫长,不就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嘛?这点时间紧赶慢赶,也仅够他将伏羲六十四卦图阵,变易为以“乾”为首宫首卦后,勉强为之一一赋予决策实例。文字完成之日,回头再看,措辞还很简单,事例也显粗糙。其卦、爻之辞,也还谈不上环环相扣、互通互补。
想想岁月如梭,自己仍一事无成。一日盘膝坐于树下,在布好蓍草阵后,不禁感怀万千。便将籛孚所赠木琴置于膝上,抚弄一曲。一时间琴声委婉,音韵幽扬,真如戛玉鸣球,万壑松涛,令姬昌尘襟顿爽。正抚弄入神间,忽鬻熊子大惊失色前来,说道:“道中惊闻伯邑考要来朝歌,世人都知这纣王无道,又有妲己助纣为虐。恐世子此来凶多吉少。”
姬昌惊道:“吾这长子,性格最为忠善,不知曲折变通,今至朝歌去见纣王,杀身之祸,已不远矣。”鬻熊子道:“西伯侯七年之囚,再不设法脱身,不知往后还会生出多少事端。看来我是该回西岐一趟了。”
伯邑考到了朝歌,向纣王献上所携宝物。纣王见宝物甚奇,心中大喜,便留其在身边侍宴。伯邑考见纣王颇有兴致,便奏上一曲,以助其乐。妲己见伯邑考丰姿秀雅,趁纣王一时酩酊,即命侍御扶去龙榻安寝。自己则让宫人取琴瑟一张,傍着伯邑考坐下,以传琴为名将其挑逗。伯邑考因父王受羁厄之苦,只想代父替罪,心如铁石,目不旁视。
妲己见伯邑考无动于心,说道:“吾欲学这操琴,焉能一时得熟?”伯邑考道:“久抚自精,娘娘不必性急。”妲己道:“我有一法,不用一刻即熟,何须迁延时日?”伯邑考道:“不知娘娘有何妙法?”妲己道:“可让我坐於汝之怀内,你捏住我这双手,同去拨弄琴弦,岂不一时即成?”伯邑考闻言,知自己已陷必死之境,正色道:“此言乃使下臣背万古骂名!请娘娘勿亵椒房至尊之名。”
妲己被拒后羞臊不已,喝命伯邑考退出,恨恨地说道:“这等贱夫!吾之美貌不知消受。不令汝粉身碎骨,难消我恨!”妲己于是趋至龙榻,伴于纣王身边。一夜未眠,苦思加害伯邑考之术。天明时,见纣王酒醒,即于枕边哭诉道:“大王醉卧好生安闲,可知妾身无人作主。”纣王大惊,问道:“爱妃何事怨朕?”妲己道:“昨夜趁大王酣醉,那伯邑考竟强行将妾调戏。妾拼死不从,现不得不奏。”纣王闻之大怒,说道:“竖子焉敢如此?”喝命当值官,即刻率刀斧手将伯邑考拿下,将其手足钉了,付於虿盆饲蛇。
不想那妲己早已设好一条毒计,止住当值官,说道:“妾闻其父姬昌,在那羑里实不安生。日日推演伏羲大阵,号能预知祸福,善识阴阳。今若将其子熬成肉糜,赐与其食。若其不知而食,能预知祸福之言不足惧也。若其知而不食,则当速斩,勿遗後患。”纣王道:“爱妃为朕之江山思切甚当,真乃朕贴心之人。”于是依计命人将伯邑考付予厨役,斩杀后将肉作成肉糜。接着又差使命官,用缶器盛装了,去羑里大牢送于姬昌。
宰鱼早已着人探知伯邑考残遭不幸及妲己设置毒计之事,趁着夜色昏暗,将消息报于姬昌。姬昌闻后痛哭不已,说道:“我儿为脱父困前来朝歌,不想却遭如此横祸!今若不食子肉,难免杀身之祸;若食子肉,我又于心何忍。痛杀吾也。”宰鱼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烹子之恨,不共履地!但人死不可复生,西伯侯惟保全自身,方可有取虐纣而代之日。不然,伯邑考岂不死得冤屈?”姬昌说道:“似此吾也只能含悲泣泪,食子以自保也。”宰鱼道:“待您携六十四卦回归西岐,举义旗除却暴君,伯邑考方为死得其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