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陆-正中-新妖庭地底-清天窟
怪石林立,遍布砂石的灰暗宴会厅镶嵌在这座洞窟的深处。
宴会厅极其普通,头上挂着一盏石英吊灯,散出微微的白光,给灰暗的宴会厅带来了些许光芒;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摆放着一张古朴长桌,上面铺盖着一张破烂的红布,旁边摆放着十几张同款式的木椅,上面布满了细碎的破洞,像是被虫蛀了一般;而这张长桌的最后方,则摆放着一张用墨色石头打造的王座,长三米,宽三米,一道模糊的人影正坐在上方。
视角贴近,这道模糊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他身着水墨色衣,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略显清秀的面容被微弱的灯光映照,有些忽明忽暗,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紧握着一本纸质经书,口中仿佛低声诉说着什么。
他的眼神清亮,单手握拳,撑在面颊一侧,紧靠着王座,顺着微弱的灯光阅读手中的经书;前方破烂的长桌旁,距离王座最近的左侧木椅上,一位身穿布满血锈铠甲的中年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深沉的目光打在快破成烂布条的墙布上,心绪不断。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间,石英吊灯散发的白光微晃了一下,青年人揉了揉眉间困顿的神色,将经书轻放在王座的扶手上,身体轻展。
打了个哈欠后,作儒生打扮的青年人,看向正襟危坐的中年人,神色平静,缓缓开口道:“妖族那边是什么态度?”
中年人闻言,视线转投至王座上,双手拱起抱拳,低头道:“风伤妖君希望我们能拨点人手,支援东南西三处战线,据风伤妖君所言,国之将亡,生灵涂炭。”
青年人闻言,笑了笑,缓缓摇头道:“我等人族,在这妖陆,为守秘密,不往外扩张,呆在清天窟八万余年,本就数量稀少。”
“近些年来,又因投入前线折损了五成以上的有生力量,还让我们拨人?拿什么拨?”
中年人闻言,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晏首领所言极是,那在下这就遣送信鸽,如实回复妖族那方。”
青年人摇头,青丝颤动,眼神明亮而又坚定:“不用,我亲自跑一趟便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如果妖陆亡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坚守就没有意义了。”
中年人闻言,心中大惊,沉声劝道:“晏首领,藏兵洞内只剩一百四十五尊武君境者,和一千零七十八尊武尊境后期,万余武将,您若离窟远走,若这是风伤等妖的奸计,待到您奔赴前线后,妖族来犯。。。我等,便直如那粘板上的鱼,任妖宰割了。。。”
儒生打扮的青年人大笑,手指轻点面前的中年将领:“袁叔,您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这八万年来,不乏有妖族想要探寻我们的秘密,但凡有来犯者,皆被击退。被谁击退?自然是我们儒家一脉的诸多先贤。换句话说,只要我和老师还在一天,他们就不敢对人族动手。”
青年人负手站起,眸光投向幽深的隧道:“这三千年,都是老师和风伤,压住了心怀叵测的贼子啊。。。老师寿元将尽,那妖族的军师精通天算,不会不知。若是此刻我还不站出来,不等平复外敌,内乱就要打起来了咯。看来,轻松日子就要过去了。。。”
中年人依旧不断出言相劝,他担心道:“可是,首领您身体只同于妖尊境巅峰,纵使神通广大,遇到意外岂不是。。。。”
闻言,青年人神色有些傲然,他长笑道:“我晏南笙,苦读三千年儒书、苦修三千年神通技法,养得一身浩然长气,不惧妖邪;纵使是外海大魔当面,也得退避,让我三分。”
“纵使这当今天下,忘了儒家先贤的强大,忘了老师的神通技艺,也不会忘了当年封印群魔的法子是谁想出的。”
青年人低头,泛着清光的眸子投向中年人:“风伤很清楚我的能耐,而那些老不死的东西也很清楚,风伤是个聪明妖,老不死们也是聪明妖。”
青年人双手摆动,墨衫摇晃:“无需担心,待我打出个风头,打出个敬畏,自然便回了。”
“哈哈哈!”
清朗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清天窟内,所有还醒着的人族武将,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出口处,心中充满了期待,与敬畏。
上一次这么笑的,还是晏南笙的老师,那是远在三千年前的,封魔之战。
......
一道清光,划破魔气笼罩的天穹,久违的清晨阳光,洒落在遍布疮伤的大地上。
妖陆的风,渐渐扫去糜烂的气息,开始变得清爽。
清光的速度极快,顺着心中传声的牵引,转瞬间便从清天窟内腾移到南方战线,立在平原尽头,凝视着正前方不远处的百尺高墙。
“呼呼”
极大的呼吸声从近处传来,一处黑灰营帐中,一尊昂藏身影推开挂帘,大步流星的朝清光走来。
从鼻子冲呼出的气息,搅动空气,幻化成漩,昂藏身影声音沉沉,微微拱了拱手,开口道:“晏先生。”
清光散去,作儒生打扮的青年人,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不移前方的百尺高墙,清朗之声渐起:“破口比上一个百年多了十倍,要守不住了吗?风将军。”
风伤妖君铜铃大的双眸严肃,声音镇定:“不瞒晏先生说,枫火山脉的法阵最多再持续三轮,我便耗尽了当年得自海渊的奇宝中所蕴藏的能量,而我的境界也快压制不住了,已经来到了临界点。”
“快要瞒不住外海的魔头了。”
青年人点头,长吟一声道:“如此这般,如此这般。。。风将军,你这些年所压制束缚的星力有多少了?”
风伤妖君沉吟,缓缓开口道:“太久了,在没有感应的情况下我只能说个大概,但是现在的局面,一分一毫的力量都必须利用上。先生能否屏蔽你我的气息,我暂时解开封印一观。”
“可。”
青年人如玉修长的大手挥动,指尖附着冉冉清光,在空气中勾画出一道玄妙的法阵;随着法阵最后一笔随着指尖清光消散而落下,一人一妖周身的世界仿佛被什么抹去了颜色一般,只剩下泛着清光的白色。
风伤妖君微微点头,感慨道:“多年未见儒家的术法,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惊艳。”
青年人大笑:“风将军不必恭维我,快快散去封印,对于你的实力,我也好奇的紧。”
清亮的眸子中,露出好奇之色,青年人负手,等待着风伤妖君的表演。
“晏先生,小心了!”
风伤妖君面色沉凝,盘坐在空白之地,眼睛紧闭,意识沉进昂藏妖躯之内,妖力星力催动,不断破开缠绕在他四肢百骸周天经脉中的清光锁链,力量不断的从身体深处迸发。
而在青年人看来,风伤妖君体内蕴藏的力量愈来愈恐怖,危险感知也在疯狂预警,他的面色不禁有些沉重了起来,眸中清光闪烁。
妖力呈紫色,星力呈深蓝色,二色交织凝聚为一股深紫色的能量,不断的顺着大周天的轨迹,冲刷、击碎环绕在风伤妖君体内的封印。
风声大作,风伤妖君体内的心跳如有擂鼓敲动,天雷炸响!煌煌气血之声彻响在白色结界内。
时间缓缓消逝,而风伤妖君体内蕴藏的气息也越来越厚重、恐怖,仿佛隐隐接近、超越了妖君境的范畴;滚滚气浪自他的身躯而起,化作气流涡旋,不断冲击四周,晏南笙的墨色儒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深紫色的能量在冲刷第六十九个大周天后缓缓停了下来,而风伤妖君,也缓缓睁开了大若铜铃的眸子。
感受着体内的力量,一人一妖都有些遗憾。
晏南笙长叹道:“风将军不愧为,古往今来天赋第二的大妖,三千余年便能接近突破妖君境,达到前人未竟的事业,成就万古功绩。可惜,还是差上一筹。也罢,时也命也,人算不如天算,老师当年施展封印时,想来也料想到了此刻的局面。”
晏南笙缓缓拍了拍沉默站立的风伤妖君,低声道:“够用了,至少我们已经有了最后一搏的资格。我先将你的实力再次封印吧。”
风伤妖君未有出声,缓缓点了点头。
晏南笙周身清光熠熠生辉,一道清光如蛇如龙,注入了风伤妖君的体内,幻化成一道道清光锁链,蔓延周天经络,封印了他部分的实力。
晏南笙感叹道:“修炼对于你们夫妻俩而言,真真是老天眷顾了。三千年,在如此修行窘迫困难的境遇下,你竟还能提升五万星。如若你相好的那位还健在,想来也不过是如此吧。”
风伤妖君缓缓点头又摇头,带点开玩笑的语气道:“雀儿她,比我优秀。。。哈哈,不说这些,晏先生才是真正的天资纵横,想来晏先生您,已经突破至武君境以上了吧?您与尊师仅二人,便能开辟一条新的道路,轻易走到我们这些所谓骄子之前,真是令妖感慨啊。”
晏南笙微笑,并未否认,单手变出一把折扇,缓缓摇动。
他轻笑出声:“非是武君境之上。而是儒君境之上,此境,乃是我与老师这近万年来的一切推演所得,名曰儒尊。”
“此道仅有老师与我,师徒二人,寂寞,寂寞啊!”
神色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晏南笙墨衫猎猎作响。
“说罢,此番找我前来,究竟何事?风将军。”
自捧过后,青年人淡淡看了风伤妖君一眼,双眸阖动。
风伤妖君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面容上,露出了些许请求之意:“我的老师,祸央妖君,昨日施展令师交予的秘术,燃烧神魂躯壳,换取力量,前往海外;我如今脱不开身,还要演戏给外海的魔王看,我能感应到他们已经开始苏醒了。。。还望先生,替我前往海外,看看老师究竟如何了。。我怕他连尸骨都回不来。。。顺便还请先生,探清海外形势,扫荡魔氛。”
晏南笙微惊,随即又有些感叹:“那头老山羊也到了这种地步吗?这破世道,真真是。。。哎,不必多言,他好歹算是我的半个师兄,我便替你走这一趟!海外的那些魔物,也久未见识我儒家的手段了,再说,扫荡魔氛也正是我此行的本意!”
说罢,晏南笙挥手散去结节,世界又重新恢复了颜色;清光附着在他的身上,闪烁之间,便如利剑一般,向海外横空而去。
风伤妖君驻足凝望了海外许久,才缓缓回神,随手挥洒妖力,纵横在身前的平原战场上,如催命之风,杀尽了海外涌来的魔头,给予战场上的妖族士兵一点喘息之机。
妖族士兵们麻木的眼神后移,手中机械挥舞的兵器缓缓停下,朝远处的风伤妖君拱了拱手,又转身和再次袭来的外魔厮杀。
风伤妖君望之,心中沉闷,身躯腾挪,又奔赴向另一条战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