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原筮之比元永贞 不宁方来后夫凶(九)
这责天皇帝自得了张氏兄弟,将其幽禁宫里,三年未让出得宫门一步。二人说不得万分苦闷,不觉面色腊黄,如生大病。责天皇帝心疼他们,便带其前往嵩山封禅。至嵩山行宫,当日先置一金鸡于大槲树顶,封该树为金鸡树。次日即行封嵩山大典,礼成后于山下围猎,尽欢而歇。
不想当夜责天皇帝梦得一只白色武须鸟立于当殿,忽一阵狂风,将那武须鸟双翼齐齐吹断。责天皇帝大惊而醒,擦去浑身冷汗后十分疑惑,忙将莘骐连夜从长安召来,将梦境说与他,问其可知主何吉凶?莘骐思可借梦境为喻,让天子立储时心存诫虑,便伏地奏道:“武须,中有陛下本姓武字;两翼,实乃陛下亲生二子。如今陛下将二王幽囚在外,便有狂风吹折武须鸟两翼之相。惟召回庐陵王与相王,陛下方能展翅高飞。”
不想这时责天皇帝因见自己日益衰老,正思立武承伺、武叁思中一人为太子,以保武氏宗族血脉。听莘骐如此解梦,便面露不悦,说道:“召回李唐后人,吾武家先失天下,后遭灭门。朕怎对得起列祖列宗。武须之鸟有朕武姓,二翼也应是武氏后人。国老看这武承伺和武叁思,立为太子可否成为朕之两翼?”
莘骐听了忙伏于地下,连连叩首奏道:“陛下不可,臣有数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责天皇上道:“国老快起,以后不可再行跪拜之礼,有言直讲勿虑。每次你行跪拜,朕的身体都会感到痛楚。此外,从今往后,免除你晚上在宫中值班的义务,且无重要的军国大事,朕也绝不会再让官员去打扰狄公了。”
莘骐道:“想太宗栉风沐雨,亲冒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朝廷命官皆为开国功臣之后,高宗帝以二子托陛下,陛下也以李唐姻亲坐天下。今若移之武氏,乃大违朝野之意。况武承伺、武叁思何者具有天子之质?二人前对薛怀仁万般奉承,牵马认蹬;后又对张倡宗、张义之巧为逢迎,阿谀奉承。一旦继位,群雄并起,其有何驾驭百官之威,以保天下?”武氏道:“庐陵王、相王能力不见得就在武家承伺与叁思之上。”
莘骐道:“此言不差,但陛下可知,庐陵王、相王身后还立着天下人心呢,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陛下并非不知。”责天皇帝道:“此不是令朕抛却族亲而立仇家?”莘骐道:“姑侄之于母子,何者为亲?武承伺和武叁思和您再亲,终究不是陛下亲生,人家自有亲爹亲娘。从未听说有侄子当了天子,会袝姑于庙使享祭者。庐陵王与相王则是陛下血脉,他们复位当了皇帝,祭祀父母才会放上陛下牌位。”
责天皇帝听莘骐说到未有侄儿做了天子会袝姑于庙,心中不觉一震,半晌才说道:“此朕家事,卿勿问可也?”莘骐知此时万不可退却,遂高声奏道:“帝王四海为家,天子是元首,臣下为四肢,何者不为陛下家事?臣忝任宰相,怎可不问?”责天皇上道:“据卿说来,朕就立相王如何?”莘骐答道:“弟不可先兄,庐陵王为帝时,并无大过,应该召以还位。待庐陵王百年后,兄终弟及,传位相王未始不可。”武氏闻言似有所动,但仍然踌躇未决,说道:“卿且退,朕自有主张。”莘骐道:“陛下为天下民生计,宜速召还庐陵王。使母子团聚,羽翼丰满。”
责天皇帝退回寝室,想起莘骐之言,心中甚是忐忑,便召张义之、张倡宗二人侍寝商议。那张义之听说责天皇上不欲迎还庐陵王,知道一旦武氏族人当朝,自己和宗昌兄弟便难有立足之地。便竭力说道:“自古天子没有不以骨血为继承人的。陛下既有亲子可立,千秋万岁后,仍可配食太庙。不可不以此为重。”张倡宗也在一边说道:“陛下若立侄辈,恐无从得享后人冥福之祭矣。”责天皇帝对冥福之事十分在意,想其二人说的话也是有些道理。便把立武承伺、武叁思的心思暂时搁置了。
莘骐见责天皇帝立储之意难定,便思前去相求太平公主。太平公主因有母亲宠爱,宫中之事无一不参与决断。莘骐乘新年酺宴之际,悄对其言道:“公主可知近日圣上,为立储之事甚是烦忧?”太平公主道:“知也。如今陛下左右之手不能两全,饮食无心,好生为难。”莘骐道:“不知公主认为李唐、武氏立谁为宜?”不想这太平公主从小骄横放纵,成年后凶狠毒辣,如其母亲一样野心勃勃,心中也觊觎着高高在上的皇位,竟然说道:“如今立李唐则武氏亡,立武氏则李唐亡。惟立吾才能使双方得以保全。”
莘骐闻言不由大吃一惊,说道:“公主竟有如此惊世骇俗之想,老夫愿听其祥。”太平公主道:“吾为李姓,所嫁者则是武氏族人。若圣上立储于我,那么,当吾在世,国家姓李,待到吾子登基,皇权又能回到武氏手中。如此圣上既还皇位予李唐,青史不留骂名,又可最终延续武家天下,有何不好?”莘骐道:“公主非也,圣上如今坐得还是李唐江山,天下之人还都以李唐为正主。还位李唐男丁方可名正言顺,正笔青史。况公主嫁于武氏前,已与前驸马薛邵育有二子。圣上传位于你,怎知皇权不会落于薛姓之手?”
太平公主道:“圣上宠爱于我,若我立誓传位武姓,圣上自会应允。”莘骐道:“非也,陛下宠爱公主无人可及,然为保皇权不致落于薛姓之后,公主二子危矣!”原来这太平公主年少时嫁与薛邵,两相敬爱,甚是男欢女爱,育有二男二女,富贵已极。谁知垂拱年间,武叁思诬驸马薛邵与诸王连谋造反。责天皇帝大怒,将太平公主从驸马府召入宫后,发羽林军将薛邵捆交刑部正法,惟瞒着公主一人。太平公主被禁宫中半截,不得与驸马爷相见,郁郁不安竟成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