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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不永所事小有言 或锡鞶带三褫之(六)

  却说贤鸺押着樊侩行不到数日,即于途中听闻高祖帝驾崩消息。思此时朝中必是吕后主政,幸先前设计未斩樊侩,还好回去向吕后交待。但此消息将由何人传之吕后呢?虽说初六爻有“小有言”之说,但也怕夜长梦多,那吕须只知夫君被杀,心中必是生恨。此时如在吕后面前力主复仇,自己必会被下诏杀于半途。那时任凭满身是嘴,也无法为自己辩解了。于是贤鸺吩咐得力亲信在后缓行,务须保全樊侩性命。自己则只身快马,一路趱程赶往长安。

  行不数日,又遇使者持诏前来,于半途宣其前往荥阳,会同灌缨共领防守。贤鸺思高祖帝已崩,诏书已无效力,况荥阳有灌缨在彼,无甚要事。如今还是赶到长安,向吕后言明樊侩之事要紧。便借着奔丧为名,不往荥阳,一径回京。到了长安,贤鸺跌跌撞撞闯入宫中,跪倒在高祖帝灵前,一边大哭,一边高声说道:“臣奉诏往斩樊侩,然何敢轻杀朝廷重臣。故将其缚之押解回京,听候主上亲裁。不想主上驾崩,怎不让臣肝肠寸断。”且哭且拜,几乎晕厥。

  吕后闻贤鸺前来哭丧,急从后殿走出,正欲怒询樊侩下落。听其说到未斩樊侩,心中惊喜,忙将怒容收起,反抚慰贤鸺说道:“少安君不遵乱命,实是令吾心安。樊侩今人是在何方?”贤鸺答道:“樊侯不日即到,臣因急于奔丧,故而先来。”吕后如释重负,见贤鸺远路赶回,满面风尘,更兼哭得伤心,觉其情状可怜,便笑慰其道:“君沿途辛苦,可先回府暂行歇息。”

  贤鸺暗想,此天下正逢大变故之时,自己若不在吕后身边,必会为各种谗言诬陷。更有吕须愤恨不平。一旦吕后生怒,性命恐将休矣。便向吕后恳请道:“现值大丧,臣愿留在宫中以备宿卫。”吕后道:“君须担任大政,守卫之事,令数武士足矣。”贤鸺又顿首固请道:“储君新立,国是未定,臣受先帝厚恩,理应事无巨细,不离储君左右,方是为臣本份。”吕后听他顾念嗣君,又感其未斩樊侩之恩,遂温谕嘉奖道:“忠诚如君,举世罕有。现嗣主年少,正处处需人指导。先帝临终,曾言君才可用。就烦君暂为郎中令,傅相嗣主,使我释忧。”贤鸺叩首谢恩,便不回私宅,留在宫中,傅相惠帝。

  果然那吕须闻贤鸺往斩樊侩,心中十分痛恨。认为是贤鸺献计,才令夫君有此大难。现虽知樊侩未死心中稍安,但不惩贤鸺终是心中不平。故而日日前去亲姊面前哭诉,要其务惩贤鸺,以解心头之恨。吕后自殿堂闻贤鸺哭诉后,早已息了杀心,后又日日与贤鸺见面,觉他并无不是之处。故听了吕须之言,反拂然说道:“汝那夫君,若非少安,恐怕有一百个也早死翘翘了,还待你此时恩将仇报起来。”吕须道:“那是因少安闻先帝崩,故而变计。姐姐不可为其所骗。”吕后听了,更怒斥道:“国都距燕地路程数千,往返岂止一月半月。先帝诏命立斩汝夫,彼时你我尚不能救,何况少安?幸他知顾大局,保全你夫性命。此等大恩,当世世不忘才是人情。”吕须碰了吕后钉子,只好将此事丢开不谈。

  不日樊侩解到京城,待罪之臣,未便擅自入宫。待吕后下了赦令复其爵邑,方敢进殿谢恩。吕后问其道:“汝之性命,可是乃知何人保全?”樊侩道:“太后恩典,臣当以死图报。”吕后道:“他人之功,吾岂能贪图?”樊侩这才说道:“臣在少安宣读诏书时,已知性命不保。幸其冒死违旨相救,怎能不知。”吕后道:“如此说来,汝还尚有良心,不似汝妻。快快回府设宴,与少安道声谢恩。往后遇事,更应向其请教,多有益处。”

  那樊侩如何设宴谢恩,暂且搁置不言。且说高祖帝大丧之后,惠帝即位,大权实由吕后掌控。这吕后心黑手狠且极具野心,独霸权力后,便思用吕家族人取代刘氏江山。但又担心高祖帝曾作盟誓,非刘氏不王,非有功不侯。若封吕氏为王,这些老臣必然不会买账。但吕后岂能就此甘心,她决定先个别做些工作,摸摸诸位旧臣心思。这时曹由之已死,便按高祖帝所嘱,让王陵做了右丞相,由贤鸺辅之,任左丞相。贤鸺已看出吕后意图,知自己又将陷入重大争讼之中,便与莘骐商议,请诸爻智者前来,看将如何应对。

  九二爻和九五爻不请自来,见到莘骐与贤鸺,那九二爻即说道:“贤鸺君对此次面临的争讼之事,若据理去为刘家相争,不知能有几多胜算?”贤鸺道:“当今朝政由这吕稚把持,手握生杀大权,吾与其争,可以说是毫无胜算。”九二爻道:“即如此,汝只有‘不克讼,归而逋’,方可得‘其邑,人三百户,无眚’之结局的。”莘骐道:“这‘不克讼’的‘克’是胜,前面已经解过。‘不克讼’是不是说,贤鸺现在面对的,就是自己不可能取胜之争讼?”

  九二爻道:“东宫君所解十分正确。‘归而逋’的‘归’是退出,‘逋’是逃逸。‘归而逋’就是说,既然贤鸺君现在所遇到的是‘不克讼’之事,那么就应该考虑退出这种争讼,甚至是干脆直接逃避这种争讼了。即所谓‘不克讼,归而逋’也。”贤鸺道:“但不知这‘其邑,人三百户’所说何意?”

  九二爻道:“‘其邑’的‘邑’同悒,宾语前置,悒怜。‘其邑’就是说,你可以用这样的行为去搏得他人怜悯。‘人三百户’是泛指,虚言所得赏封之多。能赏封之人,当下自是吕后无疑。‘无眚’的意思就不用我再解释了吧?”莘骐道:“知道。月侵日为‘眚’,灾祸之义。‘无眚’就是没有灾祸。”

  贤鸺道:“哥哥所言,贤鸺已是心知肚明。现这刘氏诸王,均仁弱不堪大用,功臣宿将,则个个手握重兵,实乃一外重内轻之格局。吕后虽曾思行‘兔死狗烹’之术平衡之,但奈何自己实力不足,方止杀心。现其手中权力已经稳固,必会采取新的一番攻势。吾当依哥哥之言,在这场争讼中隐忍不发,积极搏得吕后的‘其邑’之怜悯,‘人三百户’有没有暂不去想,先保全性命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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