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操控着气泡在村子里转了一小圈。

　　期间还路过了这个村子的私塾。

　　之前那两个上山捣鼓鞭炮的小孩也在里面。

　　与坐前排那些认真听着夫子讲课的孩子不同。

　　他们两正侧着身子，动作有些鬼鬼祟祟的，像是藏了什么。

　　陆夜神识一动，视线便来到了那个叫张壮壮的孩子身上。

　　他打眼一看，发现名叫江海的大孩子怀中正躺着一个黑色的虫子。

　　着虫子大概有五岁小孩半个巴掌大，呈椭圆形，背脊隆起，头顶突出一根和身体等长的犀牛角似的触角。

　　“独角仙？”

　　陆夜认得这种虫子。

　　就在他想看看这两个小孩准备干嘛时，他感到眼前的景象忽然暗了不少。

　　就像是……什么人的影子投射了下来。

　　两个小孩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异样，他们动作僵硬地抬起头。

　　陆夜的视线随着他们的动作而移动。

　　那原本在前方讲课的夫子，竟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个小孩的身前。

　　这夫子手里拿着一卷启蒙书籍，此刻正板着脸生气地垂眸看着他俩。

　　这眼神看的陆夜莫名也有点心虚，像是上课走神被老师抓包了。

　　随后，只见夫子将手中的书卷猛地拍向江海的桌子，呵斥道：

　　“站起来！”

　　【已吸纳惧意50点】

　　【已吸纳惧意50点】

　　两个小朋友像鹌鹑似的把头埋着，站了起来。

　　其中，江海还颇为欲盖弥彰地将怀中的独角仙塞进了袖袋里。

　　夫子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在他俩身上转了转。

　　接着便拿起书卷在二人头上分别轻轻敲了敲。

　　冷声道：

　　“站着听。”

　　“嗯……”

　　【已吸纳喜意20点】

　　见夫子没有重罚他们，两个小孩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陆夜的视线在他俩变来变去的表情上停留了一会儿，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

　　扩大了情绪吸收范围的刑灵吞天决果然十分好用。

　　陆夜这次在村子里逛了小半个下午，便吸收到了2174点的情绪值，是平时的两倍多。

　　眼看着即将天黑，他将气泡留在了村子中心的位置，然后将神识拉回本体。

　　他准备和琥珀在山林里逛一逛，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与沼明以及那个老妇人有关的信息。

　　不知是否与徐令他们布置的阵法有关，这山林间冷清了很多。

　　他们大概飘了一个时辰，都没有遇到任何有灵识的生物。

　　还是陆夜往高处飘了飘，才勉强在林中找到一个模糊移动的人影。

　　两团灵活悄然地飘到这人影的身边。

　　等飘近了些，陆夜才发现这人自己居然还见过。

　　正是白天他观察的那个，行为服装都有些古怪的少女。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

　　她一个女孩子来这里干什么？”

　　琥珀身上的火光亮了亮，继续道：

　　“而且我感觉，她好像哪里怪怪的。”

　　“嗯，我也觉得。”

　　陆夜的火苗尖上下点了点，算是表示赞同。

　　两团磷火一路跟着少女往前走了大概三盏茶的功夫，那少女终于停了下来。

　　此刻，她正定定地站在一堆半人高的落叶前。

　　这些落叶的底部已经开始发黑腐烂，看上去像是积攒了很多年的样子。

　　下一秒，少女的动作出了两团磷火的预料。

　　只见她直接伸出手，从上往下开始扒拉这些落叶。

　　腐烂的落叶带带着一种特别的泥土味，其中还藏着一些小虫子。

　　虫子们受了惊扰，纷纷从落叶中爬了出来，甚至有几只还跳到了少女的手上。

　　但少女毫不在意，依旧埋头扒拉着落叶。

　　这时琥珀有些迟疑的开口：

　　“这个地方……我好像知道。

　　这里以前好像有一座神像。”

　　“神像？”

　　“嗯……

　　不过好像不是什么正经的神像。”

　　就在他们交流的间隙，少女已经将大部分的落叶移开。

　　一个长满青苔的石像，在落叶中露出了那颗三分像人七分像猴的脑袋。

　　琥珀一见到这个石像，整团磷火猛地绷紧。

　　“怎么了？”

　　陆夜忙问。

　　“这、这是‘慈悲庵’。”

　　“慈悲庵？

　　它不好吗？

　　为什么你那么紧张？”

　　“它……它是一种很复杂的物妖。

　　最开始的慈悲庵是一个小孩的雕像。

　　不知为何，日积月累吸收了许多怨气。

　　久而久之居然变成了与人类做交易的物妖。

　　人类向它们许愿，如果它可以做到，便会和人类缔结契约。

　　代价是，它们会吃掉许愿之人的灵魂。

　　后来，这种类似的妖怪越来越多。

　　人们就统一称它们为慈悲庵。”

　　说到这里，琥珀的神色有些担忧地按着前方的少女，喃喃道：

　　“她还那么小……”

　　如今，那个少女已经将那尊雕像完全从落叶中扒了出来。

　　石像完整的形象得以呈现在他们眼前。

　　这石像的外貌着实有些怪异。

　　人脸上长着猴的五官，一共有六只手，每只手的形态各异，但都拿着一颗桃子。

　　它的躯干上有些坑坑洼洼的缺口，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

　　雨水落在石像脸上，让它的颜色又暗了几分。

　　而那少女已经将外袍褪下，穿着一身黑，对着石像虔诚地拜了起来。

　　“她这是？”

　　陆夜偏头看向琥珀，想问问它是否知道什么。

　　“她恐怕，早就和这座慈悲庵谈妥了条件。

　　来这里只是确定契约的。

　　不然她不会精准地找到这里。”

　　琥珀说话的声音闷闷的，语气中满是不解。

　　听到这话，陆夜专心致志地观察起少女来。

　　果然看到她动作熟稔地进行着一系列仪式。

　　直到最后，她从怀中掏出一根被斜着切开的竹筒。

　　然后用竹筒的尖端狠狠戳向自己的手心。

　　此情此景看的陆夜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而少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神色平静地将那受伤的右手举到了石像头顶。

　　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掌心流下，一滴滴砸在石像上。

　　其中有一滴刚好落在石像的眼睛下方，顺着它脸部的轮廓慢慢滑了下去。

　　远远看去，竟像是雕塑流出了血泪。

　　也就在这时，雕像中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

　　“苏语，你真的想好了吗？”

　　“只要你能做到答应我的事。

　　我愿意献上我的灵魂。”

　　少女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眼神却是笃定的。

　　“呵呵呵——”

　　石像中发出一声怪笑。

　　那声音越笑越大，越笑越猖狂，边笑还边说：

　　“一百年了，终于有人愿意奉养我了。

　　一百年了！

　　……你放心，你的事我一定给你办到。

　　我们从不说谎，我们和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不一样！

　　哈哈哈哈——”

　　石像的笑声越发放肆，隐隐有要把过去一百年的情绪全都笑出来的架势。

　　而那个名叫苏语的少女，早已软软地倒了下去。

　　石像中有一缕黑烟钻进了她的眉心。

　　下一瞬，她的身体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像个被拉扯的提线木偶。

　　她的外表虽然没有变化，但眸种却是一片死气。

　　紧接着，她神情木然地拿起地上的袍子重新披回身上，手脚僵硬地往山下走去。

　　等她走远，陆夜才问道：

　　“她这是，已经被附身了？”

　　“嗯。”

　　“那个物妖，怎么好像很强的样子。”

　　陆夜刚刚瞥了眼石像，发现这妖的魂力只有三十七点。

　　但从它的表现来看，它身上有种莫名的狂妄，像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应该是很强吧？”

　　琥珀想了想，回答道：

　　“这种物妖似乎总是和人们的欲望相连。

　　即使杀掉了一只，很快便会在同样的地方又长出来一只。

　　好像所有地方，只要出现过慈悲庵，以后的日子便会源源不断地生长出这种妖怪。

　　就算是赤山君那种家伙，都拿慈悲庵没办法。

　　听说……嗯？”

　　琥珀说道这里，突然止住了话头，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陆夜看看它，用火苗尖在头顶弯出一个问号的形状：

　　“怎么了？”

　　“我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话。”

　　琥珀语气茫然地继续道：

　　“听说……即使是神灵，也会被这种妖物蛊惑。”

　　“神灵？”

　　“好奇怪啊。”

　　琥珀边说，边左右晃了晃身子，似乎想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从身体里甩出去。

　　听到陆夜的问题，它才停了下来反问道：

　　“这个世界有神灵吗？”

　　“……我不知道。”

　　陆夜实话实话，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很多都来自于琥珀。

　　如果连琥珀都不知道，那他就更不清楚了。

　　不过他没有过多纠结于这个问题，毕竟他的当务之急是提升魂力，尽早离开这个被赤山君控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