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郅都
郅都是河东郡人,活动于汉文帝,成名于汉景帝。汉文帝时,郅都任郎官,为侍从伴君左右。他有很多优点:廉洁奉公、为人清正、不阿权贵、有胆色、武力值也不错,还敢于直言劝谏。
他为官,不受礼,也不滥用职权替别人办事,还说了一句名言:我背离父母而来当官,就要在官位上奉公尽职,保持节操而死,终究不能顾念妻子儿女。
用现在的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买红薯。郅都服务的对象,只有一个人:皇帝。
汉景帝时,郅都苦熬资历,官升中郎将。一件宫廷事,让他初露头角。这件事就是贾姬上厕所,他劝谏皇帝不要亲自去营救。
郅都陪伴皇帝去上林苑,贾姬去上厕所,一只野猪冲了进来,吓得众人惊慌失措。刘启见自己的宠妾落难,示意郅都前去救援。
怎知,郅都出现了一个反应:抗命不尊。
这下,刘启生气了。他的命令,竟然使唤不了这位中郎将。好,你们不去。我去。
刘启夺过将士手中的武器,亲自去救。这时,郅都站出来,跪在皇帝面前,厉声劝阻:陛下,少了一个姬妾,还会有新的姬妾,天下难道会缺少贾姬这样的人吗?陛下纵然看轻自己,可是祖庙和太后该么办?
郅都劝阻皇帝不要去营救贾姬,要以江山社稷为重。毕竟,一个美人没了,还有更多的美女。皇帝,只有一个。
刘启听后,也沉默了。是啊!一个美姬,怎比得上他尊贵。这时,野猪跑了,贾姬也脱险。
这里有个问题,皇帝示意郅都去营救,他为何抗旨不尊。其实,这也怪不得郅都冷酷无情。贾姬是在上厕所时遭遇的突发情况。他若去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此事流传出去,皇帝的脸面何在。
郅都在遭遇突发情况,考虑的问题以大局为重,立保皇帝。这件事,不仅得到皇帝的重视,还得到了窦太后的嘉奖。
如果说上林苑之事,让郅都初露头角。那么,惩治贪官污吏,成为郅都登上权力中心的政治资本。
汉文帝时,分封兄长刘肥的六个儿子为诸侯王。其中,第八子刘辟光被封为济南王。汉景帝三年平定七国之乱,诛杀刘辟光,将济南国设成济南郡,归大汉直接管辖。
刘启遇到一个难题:如何治理济南郡。
济南豪强势力膨胀,横行地方,蔑视官府,不守国法。据史料记载,当时的济南郡大姓宗族共有三百多家。其中有一氏族很有名:瞷氏家族。
瞷氏家族仗着宗族人多势众,称霸地方,屡与官府作难。地方官循于常法,莫能制,济南太守和两千石以上的大臣,都没有办法管理他们。
当时的朝臣,就怕去济南为官。去了,不能治理,皇帝会怪罪。所以,能不去,没人会想去。这时,郅都主动站了出来,被刘启封为济南太守。
郅都来到济南,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后,用寻常手段,是控制不了这里的局势。和平的手段,不能见成效。只有一种方式,用武。郅都的方式,用现在的话说,只有四个字:以暴制暴。
郅都以铁血手段,抓捕不畏王法的大家族,并当着满城百姓的面,杀。谁敢不服王法,与官府作对,只有一个字:杀。
郅都,这一杀,不仅震慑了其他家族,也凝聚了百姓的同心力。据史料记载,郅都到任后,用雷霆手段,把瞷氏等几个大姓家族的首恶分子全都杀了。其余的大姓家族见状,都吓得大腿发抖,不敢再与官府对抗。
郅都到济南郡一年多,社会现象得到好转,甚至出现来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济南郡,被郅都以严法的方式治理。济南不法的大姓家族,谁听到郅都这两个字,犹如死神降临。
郅都打击济南豪强,影响极大,他的名声,不仅在济南郡声名远播,就连周围十多个郡的郡守畏惧郅都就像畏惧上级官府一样。这样的能臣,刘启不会将他放在济南太久,很快就把他调回长安。
郅都回到长安,仍旧保持自己为官的初心,执法不阿,从不趋炎附势,也不看权臣脸色行事。就连条侯周亚夫官高傲慢,而郅都见到他只是作揖,并不跪拜。
这时的郅都,犹如长安的一股清流。谁犯法,被他盯上,只剩下一个结局:依法论处。
郅都在长安施行严酷的刑法,不畏避权贵和皇亲,凡犯法违禁者,不论何官何人,一律以法惩之。列侯和皇族之人见到他,都侧目而视,称呼他为“苍鹰”。
从此,长安有苍鹰,还为皇帝服务。
刘荣侵占祖庙案,牵扯很大。朝臣顾及他皇子的身份,对这个案子审理会出现偏差。卫绾是好人,还是个宽厚的人。这件案子,放在他的手上,他不会为难皇长子。其他朝臣也会给卫绾施压,让他妥善处理。
这个案子,不是普通的案子,处理不好,无形之中会得罪很多人。刘启也不想为难这位宽厚的老人,提拔他为太子太傅,负责教导皇太子刘彻的学业。
郅都被提拔为中尉,并负责刘荣侵占祖庙的案子。郅都出马,就让天下人看到了案子的公平、公正。他不阿权贵,也不会顾及刘荣的身份,法外开恩。进而,也彰显了皇帝想要秉公办理这件案子,让天下人看到,那怕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郅都出马,结局已经注定。刘荣侵占祖庙,这是大罪。郅都依法办事,刘荣只有死路一条。郅都又是一位注重办事效率的人,他接受了这个案子,就开始提审刘荣。他的办案风格与其他人不一样,史料留下了九个字:因责讯甚严,刘荣恐惧。
刘荣也听过郅都的名声,谁落到他手里,就等于进了阎王殿。刘荣内心恐惧,请求郅都给他书写工具。他要直接给皇帝写信,表示谢罪。
刘荣这个举动,透露出了两个意思。一是他想要跟皇帝打感情牌。二是告诉郅都,他的身份是皇长子。
怎知,郅都根本就不管刘荣是谁,背后有谁。他直接告诉身边的官吏,不要给刘荣书写工具,还要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来插手这个案子。
这时,有一个人坐不住了。他就是刘荣的老师,魏其侯窦婴。
刘启废刘荣时,窦婴多次力争,因劝阻不了,直接辞官归隐蓝田山下。窦婴要走,刘启也不挽留。窦婴的门客、辩士,前来相劝,都没能改变他的决定。
这时,有一个人登场。他就是高遂。
高遂,梁地人,有长远见识。
他劝窦婴,一上来就是两个问题。
谁能使你富贵?
答案:皇帝。
谁能让你成为朝廷亲信?
答案:窦太后。
又告诉他目前的情况:任太子太傅,太子被废黜而不能力争,力争又不能成功,又不能去殉职。自己托病引退,拥抱着歌姬美女,退隐闲居而不参加朝会。
突然话锋一转,告诉他做这些事,有什么危害:你这样做是在张扬皇帝的过失。假如皇上和太后都要加害于您,您的妻子儿女都会被杀害。
窦婴醒悟过来,结束了隐居生涯,回到朝堂。窦婴回来了,刘启嘴上没有说什么。但,行动上,表明这对君臣的关系,变得很疏远。窦婴不反省自己的行为,改变皇帝对他的印象。相反,仍旧保持自我个性。
刘荣侵占祖庙案,这是皇帝亲自下达的命令。按理说,聪敏人能够从这些现象得出一个结论:皇帝有意惩罚刘荣。
很多朝臣,唯恐避之不及,主动选择与前太子划清界限。窦婴想到自己的学生,落到郅都手里,前景堪忧。为了学生的安危,窦婴可谓是忙前忙后。
窦婴利用自己的权力,经过一番周折,最终将刀笔和竹简送进了监狱。怎知,事情急转直下,刘荣写完认罪书,竟然选择了自杀。
这里就留下了一个千古的疑问:谁杀了刘荣。
对于这个问题,有三种答案。
郅都。
刘荣被囚禁中尉府,与外界隔绝,刘荣死了,郅都要负很大责任。
刘荣。
刘荣不堪欺辱,选择自杀。
汉景帝刘启。
刘启让郅都出马,就是想除掉自己的长子,为刘彻清除一切障碍。
这里衍生出一个新的问题:刘荣侵占祖庙,该不该死。
有的人认为:罪不至死。
刘荣是皇长子,侵占祖庙,是事实。汉景帝能够宽恕破坏祖庙墙壁的晁错,为什么不能宽恕自己的长子。
有的人认为:他该死。
侵占祖庙,按律当斩。郅都执法,铁面无私。证据确凿,定会毫无留情。
这个案子,刘启也很为难,他的面前摆放了一个选择题:亲情和汉律。
汉律是先祖制定下的规矩,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刘启因为触犯法律的人是自己的儿子,就网开一面。那么,他又将如何治理天下。他用郅都去处理这个案子,就是为了体现出公正,维护汉律。毕竟,郅都执法,在长安很有名,有一个苍鹰的称谓。
刘荣侵占祖庙一案,也让皇帝看到了一个现象:废太子党的根基仍在。
废太子根基太深,还有很多重臣替他效力。一旦,他去世后,谁来辅佐刘彻。此事,处置不当,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宫廷内部废太子与新太子之争。刘启选了刘彻,就不能留下隐患。刘荣,必须死。
也许,刘荣在中尉府,想明白了父皇不要他生,而是要他去死。他的母亲死了,他的亲族也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希望。
史料没有记载,刘荣在监狱写了什么。也没记载,是谁,说了什么压垮了刘荣求生的欲望。刘荣之死,也被认为是汉景帝时期,最大冤案。而,汉景帝也落下了一个不好的名声:逼死了自己的儿子,是一位凉薄的皇帝。
刘荣死了,窦太后的反应很生气,决定杀了害死自己长孙的凶手:郅都。
刘启的反应很平常,似乎这个儿子死了,是他最想要的结局。窦太后要杀郅都,刘启却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这个害自己长子去世的人,将他贬出长安,调任雁门郡守。
郅都,是一位有能力的人。他去了雁门,不仅与将士大成一片,还震慑匈奴不敢犯边。因为名声太响亮,传到了窦太后哪里。
窦太后听说郅都没死,勃然大怒,质问刘启,为什么没有杀了他。
刘启给出了一个回答:郅都是忠臣。
窦太后反问了一句:你的长子就不是忠臣。
刘启接不上话,只能无奈的杀掉郅都。
这里有个问题:窦太后为什么要杀郅都。
有一个最直接的答案:为长孙报仇。
其实,我个人认为还有个原因:窦太后想要保护的人,是梁王刘武。
郅都不阿权贵,只要你犯了法,他就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情面。朝臣怕他,诸侯怕他,皇亲国戚也怕他,就连窦太后也怕他。郅都,这样的人物存在,会让很多人害怕。
袁盎被刺,这件事很多疑点,很多罪证指向了梁王刘武。一旦,刘启将袁盎被刺杀案,移交给郅都审理。
后果,会如何呢?
窦太后以长孙为由,诛杀郅都,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儿子梁王刘武。
这里又有一个问题:刘启做为皇帝,他保护了郅都一次,为什么保护不了郅都第二次?
其实,这个问题也很好回答。刘荣自杀,舆论对汉景帝极为不利。甚至,民间流传出了一句话:刘荣之死,是被皇帝逼死。
据传,刘荣被葬在蓝田,有数万的燕子衔接土壤丢在他的坟墓。这个奇特的现象,被人为利用,表明了一个观点:刘荣之死,太冤了。
刘启保郅都,就等于承认了刘荣之死,是他授予郅都办事。那么,刘启就会背负杀子的恶名。
只要杀了郅都,才能平息窦太后的坟墓,才能平息这场舆论。
刘荣侵占祖庙案,刘荣自杀,郅都被杀。窦太后、窦婴等人与刘启也发生了激烈的交锋。刘启也背负了一个杀子的恶名。随着,郅都被杀,这场汉景帝时期,被称之为最大的刘荣冤案,落下帷幕。
然,另一个案子,浮出水面。它就是汉景帝时,名臣袁盎被刺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