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田歌
吕太后六年(公元前182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吕王吕嘉因故被废。
吕嘉是吕太后的侄孙,其祖父吕泽被追封为吕悼武王,其父吕台,是吕氏第一位被封王的人。其封国是齐国的济南郡。然,上天没有给吕台太多的时间,第二年就去世了。吕台是吕氏第三代核心人物之一,他去世,犹如斩断吕太后臂膀。
吕氏好不容易有一位封王,吕台死了,被追封为吕肃王,他的王爵由他长子嘉继承。然,吕嘉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太史公留下了四个字:居处骄恣。
吕嘉具体做了什么,不得而知。但,他的行为,触碰到吕太后的逆鳞。对这个侄孙,吕太后干了一件事:废。
吕太后一边提拔诸吕,封为王侯。但,她还是很清醒。吕家人犯了事,也会遭到惩罚。前有建成侯吕则(吕太后二哥吕释之的长子),因罪被废国除。后有吕王嘉,因居处骄恣,被废。
吕太后废了吕嘉,保留了吕王的王爵。并在族人中,挑选出一个人继承爵位,他就是吕产。吕产是吕泽的第二个儿子,也是吕台的弟弟。
汉高祖时,他被封为交侯。
也许是吕产深讨吕太后喜爱。又或者是吕产个人能力突出,受到吕太后器重。就这样,吕产成为吕氏第三位封王的人(吕台、吕嘉)。
为了恩泽天下,堵住其他诸侯的嘴。吕太后又封了齐悼惠王刘肥的第三子刘兴居为东牟侯,还给了他一个任务:入宿卫(值宿宫禁,担任警卫,保护皇帝的安全。)
诛吕三兄弟之一的刘兴居,就这样登上了历史舞台。
这年,吕太后又迎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女婿宣平侯张敖去世。
吕太后生有一对儿女:汉惠帝和鲁元公主。
鲁元公主生下一对儿女:张嫣和张偃。
张嫣被立为汉惠帝皇后,张偃被吕太后封为鲁王。
鲁元公主在汉惠帝去世后的第二年,也去世了。如今,宣平侯张敖去世,留下三个儿子。长子张偃,二子张寿,三子张侈。
可怜的吕太后,不仅要照顾孙子,还要照顾外孙和外孙女。吕太后为了不让外孙张偃孤苦无依,封了他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张寿为乐昌侯,张侈为信都侯。
然,一个人做了一件事令吕太后为孙子、外孙、外孙女的命运充满了担忧。这个人就是朱虚侯刘章。
刘章是齐悼惠王刘肥的第二个儿子。吕太后第一次封吕氏为诸侯,刘章也是分封行列,被召入长安。
刘章是刘肥的儿子,也被吕太后视为己出的孙子。吕太后干了一件事:将吕禄(吕释之的儿子)的女儿嫁给刘章。
吕太后也给了刘章一个舞台,跟在身边细心学习。她也希望,这个孙子刘章,能够像他父亲一样,安分守己,保护皇室。此时,刘章已经十九岁,年少英武,力气很大,不仅与吕氏联谊,还受到吕太后器重。可以说,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吕太后举行酒宴,为了锻炼刘章的个人能力,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担任酒吏。
酒吏,它的意思是宴饮时主持酒政的人。用现在的话说,酒官。吕太后举行酒宴,让刘章担任酒吏,足以见得,对他相当器重。
刘章充分发挥了吕太后为他提供的这个舞台,恭敬地对吕太后说:太后任命臣为酒吏,臣倍感荣幸。臣是武将的后代,请太后允许我按照军法来监酒。
吕太后对刘章宠爱有嘉,完全当自己人来培养。她怎么会相信,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会有什么坏心思。
吕太后愉快地说了一个字:准。
刘章得到吕太后允许,进一步说:臣请求唱耕田歌,为酒宴助兴。
吕太后年轻时,曾下田干农活。一听刘章要唱耕田歌,回忆过往后。吕太后一直把刘章当做孙子养,打趣道:你父亲都不耕田。你生下来就是王子,衣食无忧,怎么会知道耕田的事?
刘章回答了三个字:臣知道。
吕太后很好奇,生在王室,衣食无忧,竟然知道耕田。吕太后同意了,但,听到歌词,她后悔了,还有些害怕。
刘章当着文武百官拔剑高歌,它的歌词:深耕穊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
这首歌翻译过来,是这个意思:深耕密种,留苗要疏。不是同种苗,要拔除去掉。
这首(耕田歌)只有四句话,十六个字。但,它透露出了很大的信息量。仅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不过是农夫耕田。但,刘章用耕田事,以苗喻人,展露出诛吕的大志。
大汉王朝,好比是一块肥沃的土壤。这些苗,指的是刘邦分封的同姓九王。这九王分布在各个角落,如同苗,分布稀疏。同时,这两句也透露出安刘之心。后面两句,暗藏了诛吕的志向。把吕氏当成杂草,必须除去。
刘章当着吕后及满朝文武,玩起了文字游戏。以耕田歌,暗藏诛吕志。所以,要好好读书,用心读书。否则,文字游戏,你玩不转。
刘章一歌惊人,道明了他的志向。谁能想到,这个十九岁的年轻人,胆子太大了。只能说他:有气魄、有胆色,是高祖血脉。
被吕氏压制的功臣集团,以及刘氏皇族人员,无不暗自高兴。他们忍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这时,吕氏中有个人以醉酒为名,打算离开宴席,将剧情推向新的高峰。
他为什么离开酒席,有两种解释。
真的是醉酒离开。
仗着自己是吕氏族人,有恃无恐。他赌,刘章没有胆。
这时,刘章面临两个选择:不杀与杀。
他选择杀,就会得罪吕太后和吕氏,以及忠于吕氏的人。甚至,自己也会失宠。但,有个好处,会得到安刘的人支持。
他选择不杀,不仅会被吕氏嘲讽没有胆色,也会被安刘的人认为,刘章是黄口小儿,做事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经过短暂衡量,刘章做了一个选择:杀。
刘章不是莽夫,也不会选择意气用事。他杀,不能说,我看不惯他,该死。更不能说,他姓吕,该杀。
刘章用了一个更高明的借口:军法。
刘章当着吕太后和文武大臣的面,斩杀吕氏族人。这种行为,令现场气氛,极度恐慌。史料记载,吕太后身边的人,出现了一个现象:左右大惊。
这些人看着胆大包天的刘章,又看着吕太后会如何应对。
吕太后也面临两个选择:杀与不杀。
刘章当着她的面诛杀吕氏族人,显然是有意跟她作对,杀吕氏一族的威风。吕太后很生气,却又不能拿刘章怎么样。毕竟,是她点头,让刘章以军法监督酒宴。也可以说,是吕太后许诺,给了刘章权力,助长了他的胆色。再加上,吕太后一直宠爱刘章,也不忍心杀了他。
吕太后没杀刘章,却也没有表彰他的行为。为了敲打他,做了一个举动:愤怒离席。
吕太后用这个举动,告诉刘章,你当着我的面,诛杀我的族人,你的行为,我很生气。同时,吕太后也是告诉群臣,我还在,你们谁再敢动我的族人,必杀之。
吕太后为了颜面,没杀刘章,进而产生了两个反应。
吕氏族人惧怕刘章。
刘姓诸侯王和安刘的人看到了诛吕的最佳人选。
刘章以这样的方式,高调的登上历史舞台。他以一首歌,杀一个人的手段,树立了他的威望。这场酒宴之后,谁人不识刘章这个年轻人。
吕氏族人害怕他,朝臣依附他。然,诛杀吕氏族人,不是刘章的最后目标。他的终极目标:铲除诛吕,还我刘氏山河。
吕氏当权,欺我刘氏。我,刘章,第一个不答应。
今天,只是开始。
开始了,就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