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苏玄清走进天下镖局，直奔偏院柜台。

　　依旧只有铃铛在响，来来往往的都是镖局伙计，这里不是集市牙行，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这里接任务。

　　“你是奔雷拳门下苏玄清，要接哪个任务，自己挑。”

　　掌柜似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抬头看了一眼，一下就说出苏玄清的身份，并且拿出一本没有封皮的册子。

　　苏玄清接过册子，一页页翻过去，里面有画像有文字，都是各种各样的悬赏任务。

　　寻人，讨债，护卫保镖……

　　寻人的活干过一次，苏玄清看都不看，赏钱太少，麻烦太大，不划算。

　　讨债就更不用说了，更容易起冲突，护卫保镖都要出城，也危险。

　　唉……难道就没有银两多，耗时少，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任务？

　　苏玄清将册子翻到底，最后几页悬赏吸引了他的注意。

　　有一页画了一只全身纯黑，仅尾尖一点雪白的小猫，悬赏写着这是赵府千金的爱宠，已经走丢好几天，如果有人找到，送去东城赵府，赏银三百两。

　　找猫比找人难多了，四条腿，能飞檐走壁，体型小，会躲在犄角旮旯。

　　主要是赏银太多，先记下这只猫的模样，遇上了不会错过。

　　还有一页只有两行文字，写着悬壶医庄需要人帮忙试药，必须是练过武，身体强壮，没有伤病的人，一次五十两银子。

　　医庄试药，有点意思。

　　进补的药方还没着落，有空去看看。

　　最后一页更简单，就八个字：张府守夜，赏钱八百。

　　张府，好像在哪听过，守夜应该很简单，睁着眼睛不睡觉就行，八百两银子呢，出手实在阔绰。

　　二师兄说得没错，赚不到钱的时候，一两银子都难挣，能赚钱了，天上就会掉银子。

　　该弯腰捡钱了。

　　苏玄清指着这三页，问掌柜具体情况。

　　“哦，这都是东城的单子，我们只负责介绍，你直接去就行，不用再回来交差，报酬也是他们给，跟镖局没关系。”

　　掌柜说完，从柜台翻出一张东城地图，在上面指了几下，这是张富贵的宅子，这是赵天成的府邸，悬壶医庄在这条街上。

　　快速指完路，就把地图收了起来，继续忙碌。

　　苏玄清当然没记住，又不好抢走地图，只能等等再去问路。

　　事不宜迟，赚钱要紧。

　　等苏玄清离开，掌柜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拿出册子，翻到最后一页。

　　他摸着山羊胡子，嘟囔道：“姓张的还在找人守夜，都吓走多少人了，也是真抠门，只出这么点钱，难怪守不住家里的财气。”

　　离开镖局，苏玄清穿过几条街道，很快来到东城。

　　路上找人问过了，张富贵住在东城的边角位置，那里专属于暴发户。

　　小小的门庭，有两尊模样狰狞的石兽把守，走上三级台阶，张府大门敞开着。

　　没看见有家丁守门，苏玄清迈过门槛，只见宅子里一片萧索，路边的树木都没了生气，枝叶枯黄，树干垂落。

　　门外还是盛夏，院内已然深秋。

　　好像有点不对劲。

　　脚踩着落叶，苏玄清继续往前，总算在大堂附近找到几个家丁和丫鬟。

　　“我叫苏玄清，镖局派我过来……”

　　才开口自我介绍了一句，苏玄清发现这些家丁丫鬟目光呆滞，直愣愣地站在屋前，打招呼也没有回应。

　　什么情况？

　　觉得不对劲，正打算转身离开。

　　屋里急匆匆走出来一个华服胖子，手上戴满了金戒指玉扳指，喊道：“我就是张富贵，跟我来吧。”

　　张富贵又矮又胖，走起路来气喘吁吁，没几步就满身是汗。

　　他把苏玄清带到一处院子，已经有人守在这了，也穿着武馆练功服，没有绣字，浑身黑色。

　　张富贵一边拿袖子抹汗，一边说道：“今天夜里，你们两个守住这扇门，不能让任何人出入，一个晚上就行，守住了，明早来找我领赏。”

　　“一定要守好院门，千万不能睡觉……”反复强调了几遍，张富贵才转身离去。

　　“伏虎劲，李振威。”那人率先自报家门。

　　“奔雷拳，苏玄清。”

　　苏玄清也抱拳还礼，总觉得这身黑衣有点眼熟，好像在面摊吃夜宵的时候，旁边那几个聊天的人就是这副打扮。

　　想起来了，东城张老爷家，祠堂倒塌，棺材里藏有妖邪。

　　苏玄清抬头望去，不远处就矗立着一座三层楼阁，二楼往上都塌陷下来，歪倒向一边，摇摇欲坠。

　　窗户和大门都用木板封死，瞧着阴气森森。

　　守夜要守什么，很明显了。

　　苏玄清挑来挑去，挑了这么个危险活。

　　这世上真的有妖邪吗，从来没见过，只存在于市井传闻中。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李振威很是自来熟，慢慢凑了过来，开口说道：“我看你年纪比我小，叫你一声苏师弟，没意见吧？”

　　苏玄清微微一笑：“客气了，李师兄随意。”

　　“不愧是段老先生门下，胆子够大，敢接张家的活。”李振威竖起大拇指，吹捧了一句。

　　“那边就是张府新修的祠堂吗，里面真的藏有妖邪？”苏玄清问。

　　李振威有些意外，回道：“苏师弟是懂行的，居然知道张府的事情。”

　　“我也是道听途说，李师兄一看就是老江湖，能否给师弟答疑解惑？”

　　苏玄清姿态摆得很低，非常客气。

　　自家师弟说话都没这么好听，李振威很是受用，扫视左右看了一圈，压低声音道：“张富贵就一暴发户，他祖上是碧波湖的渔民，从水里捞出来一具富户的尸体，于是请高人作法，认了尸体当祖宗，窃取了富户子孙的气运，这才赚了大钱搬进东城。”

　　认一具尸体当祖宗，还能窃取气运，苏玄清一脸惊讶。

　　李振威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偏财就是落花流水，传到张富贵这一代，本来每年都要修缮祠堂，给那具尸体焚香烧纸，谁知道，好几个月了，祠堂怎么修都修不好，不是塌了墙，就是倒了柱子，还害死几个泥瓦匠。”

　　这些事情原本都是坊间传闻，苏玄清只是偶然听说，如今就站在张富贵的宅子里，那座祠堂也近在咫尺。

　　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到了夜里，一切自见分晓。

　　“武馆有位师弟，两个月前来这边当过几天护院，他亲眼瞧见了一口棺材，想来里面就放着那具尸体，经年累月，怨气滋生，张富贵那人福缘浅薄，要压不住了。”

　　说到这里，李振威露出古怪的笑容，道：“压不住，聚财的尸体就变成妖邪，到夜里，要出来讨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