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两个人影。
灯光旖旎,视线之下,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
恍惚间,温昭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看着栗棠言,只见那白皙的小脸上已经染上了层不正常的红晕。
晕着水雾的眸里还带着点不确定的懵然。
“你怎么在这?”
染上点醉意的嗓音多了丝懒懒的味道。
等确定了眼前人是谁后就直接步伐不稳地凑到了他的面前。
抬起的手直接掐在了温昭年的两颊边,动作多了点平日里少见的肆无忌惮。
温昭年虚扶着栗棠言的腰,漆黑的眸里闪了闪,带着难以言明的思绪。
“我送你回家。”
说罢,便已经换了个姿势半揽着栗棠言就要往外走。
然而还没等走出两步,就感觉敞着的风衣领口被怀里的人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
栗棠言窝在他胸膛前的脑袋抬了抬,随即便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我朋友还在那边...”
边说着,声音因为心虚也越发低了下来。
纤细的指尖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在清凌凌的视线随着垂眸落在身上的时候,眼珠子转了转,显然是还想再继续待下去。
一旁,不知从哪吹来风让郑川以升起了阵凉意。
他听着栗棠言的话音刚落地,就见那狭长的丹凤眼已经随着温昭年的动作半眯了下。
瞬时,他就像是嗅到了丝危险的气息。
以至于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前,郑川以就已经上前一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没事,小栗子跟阿昭先回去。”
“你朋友那里等会我保证安全送回去。”
“...”
话刚说完,直直的两道视线便齐刷刷落到了他的身上。
意思不同,但多少都掺了点不同思绪的警告。
视线灼灼,好像在说:
要你多事?!
*
温昭年背着栗棠言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夜空上已经染了层更深的湛色。
点点繁星挂在上头,月光皎洁,随着乌云擦过,很快便隐在其中。
掉落的树叶落在地上被吹过的风卷起了道漩涡形状。
一切都显得宁静平和,与背上正闹腾的人完全是两个极端的反差。
许是酒劲上来了,栗棠言趴在他的背上有些难受地乱动了起来。
落了半截的围巾擦过颈侧带来了阵细密的痒意。
温昭年托着她的腿往上颠了颠,随后才感觉颈侧的痒意散了去。
然而刚消停没一会,栗棠言微凉的手就又顺着身后探过来有一下没一下戳着他的脸颊。
乌云散去,月光再次撒下将落在地上陡然定住了的影子拉得老长。
温昭年停下脚步,侧头时唇边毫无意外地擦过了那微凉的指腹。
看着像被抓包后心虚收回手的人,声音微沉,带上了点警告的意思:“老实点。”
闻言,背上的人才蜷着手安静了下来。
等他再迈步时,就感觉到肩头一重,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栗棠言的下巴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
唇角一撇,撒在颈侧的气息还带着点酒气:“你居然凶我!”
“...”
见温昭年不说话,已经半醉了的人脑袋一重又撞了下他的肩头。
伴着声轻哼:“你还不理我!”
肩上撞下的劲头其实一点都不重,比起毫无道理的埋怨举动倒更像是被人拿按摩用的小锤子轻轻砸了两下。
栗棠言嘴里胡话张口就来,显然是已经晕得差不多了。
听着那人凑到耳畔小声的嘟囔,温昭年眼上的睫毛动了动。
随即,眼尾很快便狭出了道很浅的皱褶。
突然,视野之下多了枝还沾着水珠的玫瑰花。
温昭年眼一抬,便看到了不知何时凑到自己跟前手里还捧着一堆鲜花的女生。
她笑着,当目光落在温昭年背上的人时,眼底带着点戏谑:“先生,要买朵花哄哄女朋友吗?”
温昭年回头看了眼已经靠在自己肩头,眼皮半搭着开始借着酒劲就要睡过去的人。
喉间不自觉便溢出了声微沉的笑。
而后回头,在女生了然的视线下点了点头。
*
卖花的女生走后,栗棠言才被温昭年给放了下来。
她揉了揉眼睛,眼底晕着的那层薄薄的水雾还未完全散尽。
她看着眼前的人,一只手搭在温昭年的身上,脑袋还有些发沉:“怎么了?”
说话间,栗棠言就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味。
她歪了歪头,眸光一闪。
转瞬间,视线便落在了温昭年拿着的花上,这才模糊想起了刚刚的那段小插曲。
她伸手接过了温昭年手里的花,指尖在碰到花瓣上的水珠时就感觉到了其间蔓延开的凉意。
微启的唇轻扬起了道浅浅的弧度,她开口,话里还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欢喜:“给我的?”
“嗯。”
颗粒感十足的声音在夜色的渲染下多了点空灵的味道。
栗棠言看着他,狭着隐隐笑容,心生暖意之时又明知故问地问了句:“给我干嘛?”
栗棠言的话刚说完,只见那蝶翼般的长睫动了动,随后就在眼下拓出了团薄薄的阴翳。
再抬眸时,就见那狭长的丹凤眼里像起了点未知的波澜。
染了点笑意的嗓音里多了丝缠绵的意味:“哄你呢。”
“...”
温昭年送栗棠言回去的时候,一开门,薯崽就已经摇晃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
也不吵,在温昭年将她放到床上的时候也只是半蹲着身子等在脚边。
房间里,上次去流云长街买的那个松鼠公仔被栗棠言摆在了床头。
一旁,木质的书桌上还叠着几本书。
而那半开着的笔记本随着透过窗缝渗进来的风一吹,便扬起了一页。
温昭年帮她掖了下被子后就转身往外走去。
等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杯蜂蜜水。
将栗棠言扶起来的时候,那人的脸颊上还残着浅浅的红晕。
像是被人扰了清梦,栗棠言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但当熟悉的皂香感传进鼻间,栗棠言却只是无意识地小声嘟囔了句:“干嘛啊...”
“张嘴。”
头顶传来的声音轻而缓慢,像一条无形的小钩子往心头撩了一下。
栗棠言唔了声。
启唇间,唇上便碰到了微凉的杯沿。
不一会儿,带着点甜味的蜂蜜水就已经顺着喉间落进胃里。
等就这么被喂着喝完了整杯蜂蜜水后,刚刚从外头带进来的凉意也消散了不少。
温昭年将空了的杯子放到一旁,随即身子一弯才带着那人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站直起身,看着栗棠言脑袋一沾到床就满意地蹭了两下的样子,眼尾一扬,有些想笑。
不过见也没什么事了,挽上手臂的袖子才被他重新放了下来。
一旁的风衣被他拿起来半搭进小臂里,他最后看了一眼栗棠言,随即就要离开。
然而才刚有所动作,垂在身侧的手就被人一把拉住。
像是不满那阵熟悉的气息在身边消散开来,床上原本还闭着眼的人又艰难地睁了睁眼。
指节纤细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上,分不清她是否已经清醒。
只知道不过片刻,就见栗棠言掌心一用力,随即便将自己扯了过去。
砰——
下一秒,床沿随着突然落下的重量陷了进去。
温昭年空着的手撑在她的身侧,身子也随着栗棠言的动作弯了弯。
柔和的灯光照落下来,停在他的身上拓出了弯身时隔着层薄薄衣料下隐隐的背脊轮廓。
“温昭年。”
视线之下,栗棠言已经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里还带着点不算清醒的迷茫。
“?”
“我要去S城了。”
“...”
再次透过窗缝渗进来的风又吹扬了笔记本的一页。
伴随着纸张擦过的沙沙声,温软的嗓音掺进其间显得格外清晰...
清晨,停在窗边的鸟鸣声叫醒了整个陷进被子里的人。
宿醉后的脑袋带着隐隐的疼,栗棠言按了按脑袋,跟着才拿过一旁的手机看了起来。
群里,姚卿昨晚在里头发了不少消息,打开一看最下面便跳出了张照片。
照片上的主角是郑川以和徐渺渺。
要说怎么形容照片上靠得不算远的两人,栗棠言的脑子里没一会就跳出了句话。
看着挺不熟的两人,却诡异的让人有种准有一腿的错觉。
请叫姚卿小仙女:【谁能想到徐三点过节回家遇上的那个“卖保险”的是郑川以。】
请叫姚卿小仙女:【瞧瞧这该死的极致推拉感。】
请叫姚卿小仙女:【行内人看了都说行!】
徐渺渺:【...】
栗棠言刷了会两人的聊天记录,到嘴的笑却在姚卿接下来又发来的一条消息给噎了回去:【粥粥你呢,昨晚温昭年送你回去有发生啥吗?】
温昭年?
看到他的名字,混乱的记忆才渐渐清晰了起来。
栗棠言按着脑袋,这才想起昨晚喝醉后好像确实是温昭年送自己回家的。
哄你啊。
张嘴。
脑子里,一帧接着一帧的画面就像倒带的电影一幕幕重新浮现在脑海当中。
清冽的嗓音好似还在耳畔,带着微微的沉。
然而,当记忆播放至最后却又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只记得当时自己好像拉着温昭年的手,恍惚说了些什么...
没一会,抓着的手机又震了震,栗棠言低头一看只见姚卿又发来了条消息。
请叫姚卿小仙女:【奇怪,还没醒吗?】
栗棠言的眉头松了又紧。
良久,实在想不起来更多的也就只能拿着手机敲了几下。
等到栗棠言再掀开被子下床时,只见放在床上的手机还微亮着屏幕映出最后一句话。
栗子喝粥:【记不清了。】
*
随着一审的时间越来越近,那天过后律所那边也开始忙了起来。
两人都忙,所以别说见面了。
就连有时候线上聊没两句就会因为出现其中一人被其他事情缠住的情况而中断了联系。
而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了平安夜那天。
等到达约定的地点,就见温昭年正站在一棵圣诞树旁等着自己。
十二月份的Z城早就下起了雪。
落下的雪花有些停在了他的肩上。
挂在圣诞树上的彩灯光线朦胧绮丽,照在他的身上衬得黑色围巾上的皮肤更显冷白。
他迎着光向这边看了过来,清凌凌的眼神里转瞬便添了点柔和。
栗棠言缩了缩脖子,将脸半埋进同色系的围巾里。
看着那熟悉的眉眼,不自觉便吸了吸鼻子,有些怅然。
他们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思绪飘摇间,温昭年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头发长了?”
骨节分明的手轻擦过发间,身上落下的阴影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有种要将她整个罩在怀里的错觉。
栗棠言的脑袋又低了低,双手按在围巾上,说话时嗓音从里传来带着点闷:“嗯。”
视线之下,只见她露出来的耳尖微微红着,分不清是冷的还是因为别的。
悄然间,浅色的唇瓣已经轻扬了下。
指节触到的发丝细软柔顺,不过一瞬,温昭年掌心一动便又轻揉了下。
清冽的嗓音随着喉间溢出的那声笑多了丝缠绵的意味:“挺好看的。”
“...”
轻飘飘的一句话顺着风声一块擦过了耳畔。
栗棠言脸上一热。
轰地一声,就感觉脑海中炸起了团烟花。
她微睁着眼愣在原地,望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见状,温昭年只是笑了笑。
随即在栗棠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收回来的手已经顺势牵住了她的。
两人并肩走着,如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每走一步,整齐的石板路上就印下了几个浅浅的脚印。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抬眸的瞬间便被轻易捕捉。
随即,温昭年便感觉到掌心握着的柔软突然紧了下。
他顺着栗棠言指的方向看过去,很快便看到了同样向这边走来的人。
寒冷的天气下,路川身上只套了件简单的牛仔外套。
手里捻着根烟,靠近时身上还带着股浓重的烟味。
少年气的长相此刻却因为下巴长出的胡渣多了点违和的感觉。
他看了眼两人,等到视线在半空中和温昭年的对上才启了启唇。
嗓音微哑,话里还带着点不知名的疲倦:“有空吗?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