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军训以后要去哪里吗？”
问完这句话，黎娇心里无比忐忑，大大的杏眸，水水润润，干净，澄澈。张九龄都能在她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怎么还问这个问题，不是回答过她了吗。
不由得，他牵起嘴角，轻轻笑了笑。
“滴——滴——”
刚想回话，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车笛声。
转身看去，远远地，树下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大吉普，王浩楠从车里探出大半个身子，朝这边用力挥手。
“老大——”
“撤了！”
闻言，张九龄回头，面前黎娇还伸着小脑袋，看着那边的人。
他开口，“手伸出来。”
“啊？”黎娇懵兮兮地，还是听话地把小手伸了出去。
掌心，被放上一张纸，上面写着字，还有一串数字。
字体大气，遒劲有力，张扬和主人一样的傲气，凤舞龙飞。
这是什么？还没等黎娇问出这个问题，又听到张九龄说。
“黎娇。”
“到！”
黎娇下意识立正军姿，甚至还敬了个礼。
“上面是我的名字，电话，把它存进你的通讯录。”
“是，保证完成任务！”
黎娇朗声答道，说完，又睁着大眼睛，一脸懵。
发生了什么？
张九龄微勾唇，上前一步，把黎娇敬礼的手放下。看着她，犹如黑曜石般地眸里有柔柔的光，温柔缠倦，徐徐娓娓。
“这不是任务，是我对你的请求。”
说完，他忽而凛然正色，身姿笔挺，右脚靠紧左脚。伸出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从太阳穴旁边擦出一个帅气的军礼。
黎娇愣住了，动作僵住，呆呆看着他。
“…………”
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张九龄早就说过了。
“教官，我能问问你军训后要去哪儿吗，我，我想去找你。”
“你不用来找我。”
“因为，我会向你走来。”
“还因为，我不会走……”
…………
目送着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钻进朦胧的白色雨雾中。到最后，直到车屁股都看不见了。
黎娇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那张纸。
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上扬，满心雀跃欢喜，最后，一张小脸全是灿烂的笑意。
这简直，这简直比她当了梵高的关窗弟子，还要令人惊喜！
天哪，梵高你看见了吗！！！
教官，教官给我留电话了，还告诉了我他的名字！你看到了吗，你睁开眼看看啊！你亲爱的徒弟，她的爱情来了！
她的爱情来了啊啊啊啊！！！
“张—九—龄。”
她从嘴里慢慢吐出这三个字，每个字都读得极为认真。
九龄，张九龄？这就是教官的名字吗？
真好听，黎娇拿着那张纸，咧嘴笑得像个村东头的二丫，傻乎乎地。
而后，掏出手机，对着纸上的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仔细地输上去，生怕错了。
做完这一切，她蓦地放松，把那张纸举起来，透过光，白纸上，用黑笔写出的三个字，更加清晰。
张九龄……张九龄……九龄……九龄……
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念这个名字，不断重复，却一遍比一遍更让人欢喜。
“张……九……龄……”
她把那张纸放在心口，默默地。
你的电话，要存进通讯录里，而你的名字，我要记进心里。
…………
军训场，高台上，总教官举着大喇叭，大声道。
“所有教官，跑步退场！”
一声令下，所有还在和学生们告别的教官，顾不得难过，立正军姿，听从命令，“向后——转”“跑步——走！”
有好多同学舍不得教官，哭着在后面追。
“教官，教官——”
“教官你别走！”
“教官，我们会想你的！”
“教官，保重！”
“教官，教官没有你我怎么活啊，教官——”
“教官，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一定！”
“…………”
跑了一段距离，学生们哪能抵得过常年训练，身体素质强健的教官们。最后，速度慢了下来，只有少数男生还在追。
其余人，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着那群最可爱最帅气的人走远。
教官，珍重，再见——
那群穿着迷彩军服的人，跑步退场了。
就像他们刚来时那样，跑步进场，跑进了他们这段青春的美丽邂逅。
跑步退场，退出了他们这场青春的回忆。
同学们，未来的日子，踏实干，吃苦耐劳，脚踏实地，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
教官，感谢这场军训让我们遇见。青春，有你们，不负！
黎娇站在军训场外围，默默看着教官们冒着小雨跑远，不知怎么地，眼角也跟着酸了。
教官们，谢谢你们……
青春嘛，总是有着好多的离别，或许遗憾，或许难过，但我们总要告别。
那天军训结束后，曾有一位文学系的女生这样写到。
“报告教官，请求入列！”
“下次搞快点，入列。”
“…………”
没有下次了
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军训了，可能是因为最后一次，所以特别能接受和珍惜。
我们之间的相遇，起源于一场军训，也终于一场军训。
教官们，谢谢，辛苦了。
我们人生中有很多的离别，同样也有很多的遇见。
愿所有的离别都是美好的回忆，愿所有的遇见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一九年.九月尾
习习小雨，雾云朦胧
凉风有意，桂花香遍地
愿君多些采撷，待到来年能与今朝比
…………”
这条短贴，刚在贴吧发出来，就瞬间被顶到了最热。
所有人恍如做了一场梦，是啊，结束了。
军训，教官，再见。
……
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结束，又逢遇上了国庆。七天假期，也像是对辛苦军训的新生们的赞赏。
九月三十日下午，已经能收拾东西离校了。
之前三天假期太短，好多同学没能回家，这次七天假期，好多人早早就订了票，想回家待上几天。
黎娇寝室，唐雨然又是第一个走的，脚步匆匆，仿佛急着要去哪里。
黎娇回去的时候，张月和苏琳琳都在收拾行李，这两人也提前抢了票，要回家。
黎娇不急，早在放假之前，她就和家里说了。黎爸爸待会儿就会来接她。
国庆七天，黎爸爸也要放假，一家人商量好了，去临近的北市海滩度假，游游泳，捡捡贝壳，喝喝椰子汁，享受海边的凉爽海风。
本来什么都计划好了，结果黎爸爸临时有个工作，得去外地出差。这个度假计划只能落空了。
“娇娇啊，爸爸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不能来接你了。”
“这样，爸爸找张叔叔过来接你好不好？”
“爸，没事儿。我东西不多，一会儿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行。”
她没什么东西，只用拎一个空行李箱回家。
出校门，直接就是地铁站，她买了票，坐了半个小时地铁。
刚出地铁口，就看见黎航站在路边上，正在等她。
他单手抄在兜里，一条腿儿抖抖抖，嘴里还含着一根冰棒，像个街头的流氓小混混一样。
看见她，他单肩背着书包，走过来，塞了一块雪糕给她，接过行李箱。
“娇娇，我快热死了，雪糕都吃第四根了，你才回来。”
“半个月没回家，你还迷路了不成？”
“真是，你脑子不好，就装个导航仪嘛。”
黎娇撕开雪糕包装袋，咬了一口，冰凉刺激的感觉后，酸酸甜甜的味道蔓延。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心情非常好。
“地铁人太多，我多等了几趟。”
闻言，黎航一挑眉，诧异地瞥了她一眼。
居然没还嘴？
他试探道：“娇娇。”
“恩？”
“你是小肥猪。”
“…………”
黎娇举着雪糕，淡淡盯着他，眼神幽幽，没说话。
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
过了一会儿，在黎航以为她酝酿什么大招的时候。黎娇叹了一口气，踮起脚尖，摸摸他的脑袋。
“诶，年纪轻轻，可惜不会说人话。”
“…………”
两人回了家，开门，满屋子都是饭菜的香气。
黎妈妈早就做好了饭，等着两人回去。黎爸爸还有会议和工作，没下班。家里，就她一个人。
“妈妈，我回来了。”
黎妈妈穿着围裙，端着一口汤锅，正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先进门的黎娇，率先温柔笑道。
“回来了，快洗手，妈给你做了喜欢的番茄牛腩。”
闻言，正在换鞋子的黎娇，扬起一个灿烂乖巧的笑容。
“谢谢妈妈。”
“诶，妈，妈，”后进门的黎航听了，忙寻找存在感，“妈，妈，嘿！”
“看看你的大儿子嘿，妈！”
黎妈妈本来正温柔的看着黎娇，听见儿子的声音，不耐烦地别过头，看着他，充满嫌弃。
“妈妈妈妈，一天到晚的妈妈妈妈。”
“你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你是我妈！”
最后一句，黎妈妈简直是用吼出来地。
说完，还觉得不解气，又开启了语言迫击炮模式，从头到脚把黎航数落了一顿。
“你看看你，衣服怎么回事？你又上哪儿野去了？！”
“我给你说，你一会儿自己洗！”
“还有，你昨晚上是不是又偷偷打游戏来着？我今天收拾你那屋，你自己看看乱成什么样子了，被子不叠，衣服乱扔，到处都是垃圾，都没法下脚！”
“黎航，你一天天住在猪窝不难受是不是？垃圾桶就在面前，都不知道扔进去是不是？！”
“…………”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的黎航，瘪着嘴，一双眼睛鼓得老大，呼哧呼哧直喘气。
我有委屈，但我不说。
我早就知道了，闺女儿一回来她就是个宝，儿子就是根草！
还是根野草，随风飘摇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