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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月亮都知道

枕水而眠 漠兮 4949 2024-07-06 16:07

  PART 104

  终点就在那里,朝着它走去吧,不要犹豫,不要回头,要坚持。

  ——《眠眠细语》

  冬天结束得很快,春天来得匆忙,连续几个大晴天后,气温一下子回到二十度。

  何染染是个怕热的人,早早就穿上短袖,奶茶冰淇淋咕嘟咕嘟地开始灌,体重也合情合理地攀升到了一个令人纠结的数字。

  所谓纠结的数字就是,胖了,但又不算太过分。

  所以减还是不减,令人纠结。

  对此,远在檀城做宣纸厂厂长的殷同尘给出如下建议——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画画。

  何染染想了想,是这个理没错,今年墨韵的春拍她有几张人物画要上拍,万一一炮而红、供不应求,不得吃饱了撸起袖子干嘛!

  只是……

  人比人气死人,许眠不仅有画上拍,而且早已一炮而红,但是呢,一斤没胖。

  何染染粗略计算过,从春节至今,许眠吃下的肉,差不多已经接近一头猪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许眠者,必胖无疑。

  当然,这些话她只能放在心里想想,吃下一头猪的女人,是绝不能惹的。

  于是乎,到许眠毕业答辩的那天,何染染还特意买了一捧火腿肠花束前来恭喜。

  毕业季的校园,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学生,许眠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还好有火腿肠回血,她心情好了不少。

  “哎,晏总怎么没来?”何染染东张西望了一番,只看到她自己。

  “他去文物局了。”许眠一边嚼一边说,“分成三段的《暮春行旅图》修复完整,文物局请他去验收。”

  “哦……”何染染恍然大悟,继而又问,“你们真的把画捐了?”光是听到他们的决定,她已经无比肉疼了。

  “真的啊。”许眠肯定地说。

  何染染暗暗鄙视了自己一番,格局太小,一点都不无私,一点都不伟大,这种人设在电视剧是做不了主角的!

  下一秒。

  许眠道:“反正我又不缺钱。”

  “……”

  “想要钱可以自己画嘛。”

  “……”

  很好,何染染承认,许眠的凡尔赛是成功的。

  成功的艺术家,就是行走的印钞机,她绝对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哎,对了。”何染染想起一件事,“你和晏总去年结婚没有办婚礼,今年忙完春拍,是不是要补上?”

  许眠连连摇头,有点怕的样子,“我不想补办,婚礼的流程好麻烦啊。”

  那天殷同尘给她发了一份EXCEL表格,她打开看了一眼,就立刻关上,尔后丢进回收站,再把回收站彻底清空。

  什么订酒席、拟宾客、选司仪、做视频,光是婚纱照那一项,足以让许眠举手投降。

  她是真的怕麻烦,也是真的对仪式感没有兴趣。

  何染染倒也理解,这确实是许眠的性格,而且……不用出份子钱,何乐而不为啊!

  “我支持你的决定!”她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做人就是要实在!”

  “嗯嗯!”许眠笑盈盈地点头,然后——

  “份子钱你直接发我微信就好啦!”

  “???”

  说好的不追求仪式感,也不缺钱,想要钱就自己画呢?

  许眠微笑。

  “白给的钱不要,我又不傻?”

  “……”

  ***

  虽然取消了繁琐的婚礼,但许眠还是追求了另一项仪式感——一周年纪念日。

  从文物局一回家,晏初水便问她,“一周年你想去哪里庆祝?巴厘岛?马尔代夫?”

  “我想回檀城!”许眠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只软绵绵的靠枕,欢欢喜喜地说。

  “啊?”

  “工程队的王队长和我说,下个礼拜小院的修缮完工,我们春拍结束后回去,是正好的。”她说。

  “可是……”晏初水有些不理解,“院子修好了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去,一周年纪念日……”

  “初水哥哥,不对。”许眠摇头打断他的话,“那些地方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但是一周年,我想回家。”

  她放下靠枕,转而抱住他的胳膊,左右摇了摇。

  带着点哀求。

  其实她不用撒娇,他也会听她的,只是有些心疼罢了。晏初水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松松软软的,像云眠山上的云朵一样。

  他也想回去了。

  “好,都听你的。”

  世界很大很大,她与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而家只有一个。

  她很想家。

  ***

  新一年的春拍,墨韵再一次回到巅峰,因为晏初水把《暮春行旅图》捐给博物馆前,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在今年春拍的预展上将首次展出这幅完整的山水长卷。

  一时间宾客云集不说,参加春拍的人数也突破了往年的最高值,殷厂长连夜赶回主持拍卖,生怕错失白手套。

  许眠的四张山水都拍出了新高价,而何染染的人物画也成交了一张,算是开张大吉了。

  “前有《暮春行旅图》,后有许眠,山水画近几年应该会有一波热度。”殷同尘以他的职业敏锐做出预测,顺便给何染染指了一条康庄大道,“你不如也趁着这波市场好,画些山水画。”

  可何染染是拒绝的。

  “画画嘛,总是要画自己真心喜欢的,才能画得好。”她坦然又豁达地说,“这次卖一张,已经抵得上我去秋湖公园半年了。”

  殷同尘挑眉,“所以你真心喜欢的,是画裸男?”

  “唔……”何染染咬了咬下唇,“你也得承认,我那张的确画得好。”

  “……”

  栩栩如生,传神传形,能不好吗?!

  ***

  尽管春拍热火朝天,晏初水却没有参加随后的庆功宴,因为许眠早已迫不及待要回家了。

  修缮好的院落与以前的陈设一模一样,院子里有假山、有芭蕉,更有许眠最为钟爱的那方小池。

  一进门,她就丢下行李箱,撒腿冲了过去。

  “初水哥哥,里面有小蝌蚪!”小姑娘激动地尖叫,顾不得自己穿着白裙子,直接趴在池边。

  晏初水环顾四周,比她挑剔,也比她苛刻。

  “那棵芭蕉好像小了些,不如以前的高,还有那棵树……”

  “它会慢慢长大的。”许眠包容地说,“外公刚种的时候就是这么小,都是后来长大的。”

  “是吗?”晏初水依旧半信半疑。

  “真的!”她认真起来,“我也是这样慢慢长大的。”

  “哦……”他故意拖长尾音,“原来我们眠眠也是慢慢长大的呀,那怎么长得还不如芭蕉高?”

  小姑娘回神,鼓起两腮,知道他在调侃自己。

  琥珀色的眼珠转了一圈,她灵光一闪,“初水哥哥,我们去划船吧。”

  “划船?”

  晏初水的脸色陡然一变。

  “对啊。”她兴致勃勃地点头,“你忘啦?后院有小路直通河边,那里有船的。”

  晏初水当然没忘。

  黄珣喜欢钓鱼,经常划着小船去云眠河上垂钓,可是——他晕船啊!那种脚不着地,不上不下的感觉,太难受了。

  现在是许眠不依不饶了,“初水哥哥,人都要慢慢成长,你也要慢慢强大呀!”

  晏初水当即后悔调侃她了。

  然而后悔这种事,向来是来不及的,许眠牢牢拉住他的手,熟门熟路地往后院跑,气都不带喘一口。

  “我们吃了晚饭再去吧……”他诱惑她改变心意。

  “我不饿!”

  “那、那天色已晚,不如先睡觉?”他艰难婉拒。

  “我不困!”

  “……”

  ***

  暮色落尽时,晏初水终究还是被许眠绑上了那条木船,云眠河的水流并不湍急,他缩在船中央,以自我抱团的方式克制颤抖,许眠则亭亭地立在船头,扮演一个优秀的船夫。

  两岸山崖峭立,尽情释放浓郁的春色,他本以为许眠会笑话他,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划船,水波在船侧荡漾,她沉浸在这一段前行之中。

  小船一点点向前,夜色一点点浓郁。

  云眠山、云眠河,还有划船的眠眠。

  他似乎明白她为什么要来划船了,这样宁静的夜晚,这样如画的山河,只有亲眼看见,只有亲身走过,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家。

  微风轻拂,河水清冽,草木的芬芳带来漫山遍野的温柔。

  他感觉好了一些。

  “初水哥哥……”船头的小姑娘忽然开口,“外公以前带我划船的时候,和我说过一句话。”

  他扶住船舷,努力调整重心,这才勉强站直身子。

  “是什么?”他问。

  许眠停住划桨的手,仰头向天空看去,晏初水跟着她一起仰头,蔚蓝的天幕上,银月渐渐浮了出来。

  白月幽光,繁星万里。

  她在淡淡的光亮之中,凝眸微笑。

  “他说,嫦娥朝着月亮飞去,即便不能飞到广寒宫,也会见到银河。”

  夜风将她的长发吹成河岸的柳枝,肆意地、自由地,在空中生长。

  她努力向前,努力追逐想要的一切,哪怕不能到达,也会见到一路的风光,月色虽好,星空亦然,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们都应该如此。

  小船被风吹得左右摇晃,他几乎站不稳,却还是想向她走去,即便不能达到,也可以近一些、再近一些。

  然后——

  扑通一声,他掉进河里了。

  冰凉的河水一下子没过他的头顶,明明只有一瞬间,他却已经呛了好几口。

  “我……游泳……”

  他的话断断续续,只有双手在水中胡乱扑腾。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许眠丢下船桨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她从小在河边长大,熟识水性,自己游不成问题,救一个人也不算难,可晏初水比他高,也比他重,难度一下就增加了好多。

  岸边一个人也没有,她甚至无法向人求助。

  或者说,她根本来不及求助,因为晏初水的脑袋一会在水上,一会在水下。

  情况并不乐观。

  许眠咬咬牙,一把抱住他的腰身,使出全身的力气往上推了一把,他的双手总算搭上了船舷。

  人有基本的求生欲,扒住船舷时晏初水自己使了股劲,向上蹬了两脚,终于上去半截身子,许眠又把他的一条腿也送了上去。

  这下她才松了口气,趁着还有力气,赶紧先爬上船。

  晏初水的四肢挂了三肢,但一动不动的。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又使劲拉住他的两条胳膊往上拽,沉沉的人翻了个身,咚的一声仰摔进船中。

  人是救上来了,可双目紧闭,像是溺水了似的。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这是许眠的第一个反应,但惊慌之下,她赶紧压他的胸口,然而晏初水一点反应也没有,没有吐水,更没有呼吸。

  “初水哥哥!初水哥哥!”

  小姑娘是真的急了。

  声音越发急切,带着些哭腔,可躺着的人仍然没有回应。

  她连忙俯身给他人工呼吸,河水浸透他们的衣衫,晚风吹来冰冰冷冷的,两人湿漉漉地贴在一起,连相触的双唇都是冰……

  不,双唇并不是冰冷的。

  是温暖的,还有一些柔软的颤动。

  她定了定神,继续呼气。

  唇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小姑娘的眉头动了一下,她突然闭上双眼。

  小船枕在河中央,轻柔地推开波纹,如霜的月色下,万物静寂,湛湛星空。

  晏初水睁开一只眼睛,又旋即闭上。

  偷偷地,飞快地。

  享受这一刻的月光,贪恋瞬息欢愉。

  他知道,月亮看见了。

  而她。

  都知道。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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